一章 但行己事(2 / 2)

廖孤石身子仍直挺挺地,語氣冷硬。

這幾句話頂得常思豪一時噎梗難下,忖道:“你今天既伸了這把手出來,卻怎麼又辦人事不說人話,麵冷如此,拒人千裏之外?”

“閣下還有事否?無事廖某告辭。”廖孤石語氣中已有幾分不耐。

常思豪腦中念閃,嘿嘿一笑,道:“廖公子,今日你相助秦府,幫了我一個忙,不過算起來你還欠我一條命。”

廖孤石臉色一寒:“非我出手,秦逸已死在明誠君七尺大劍之下!”

常思豪佯作鄙容,又苦臉一笑:“廖公子大恩,秦府上下感激,常思豪銘刻肺腑,但公子又何必時時掛在嘴上?”

廖孤石聞言眉挑,指尖發顫,常思豪抱臂笑道:“那日閣下自承,欠幫我一個忙,另欠我一條命,此次出手幫忙救人,隻能算得清了前一件,說閣下還欠我一條命,是不錯的,廖公子一件事分成兩件,想賴常思豪的債,那可行不通。”

廖孤石冷哂一聲道:“好,好,廖某還欠你一命,你待怎樣?”

常思豪向後瞧了瞧,見秦家人等相距較遠,無人關注這邊,便上前一步,拱手道:“常思豪想請公子幫忙救一個人。”

廖孤石問:“救誰?”

常思豪略一猶豫,道:“此事極難,廖公子若不答應,我也絕不強求。”

廖孤石哼了一聲:“你有話便說,廖某豈受人激!”

常思豪收斂笑容,神色轉為鄭重:“非是常思豪故意要激廖公子,隻因此事確實凶險,所以在下不願強人所難。”

廖孤石甩手道:“閣下若再廢話連篇,廖某轉身就走!”

常思豪側身低道:“今有小公子程連安,年十二歲,乃忠良之後,被東廠公人擄去,生死未卜,常思豪欲一力救之,但勢孤力單,恐相救不成,使小公子反受其害……”

廖孤石一揮手:“少廢話,他在哪裏?”

常思豪道:“可能囚在京師。”

廖孤石雙目微合,心知東廠勢大不說,百劍盟亦在京師,自己背盟而出,回去無疑自投羅網。略一沉吟之際,常思豪已先搶道:“公子若是為難,此事就此過去,便當常思豪沒說。”

“哼,”廖孤石長吸了一口氣,抬首遙視天星,“忠良之後,未必忠良。皇上耽於玩樂,百官忙於黨爭,這世道好官不得好做,惡吏且自橫行,救一忠殺一奸又能改變得了什麼?況且還不是去救忠良本人,怎知那小公子不是少爺羔子敗家子?”

常思豪聞言一聲輕笑:“世事難料,常某但盡人事,力求安人之魂,慰己之心。”

廖孤石見他表情,知道他以為自己心怯而找托辭,冷冷一笑,也不辯白,道:“告辭!”

常思豪望他遠去背影,忖道:“他和穀嚐新也是一路想法,他們不曾與程大人一起同甘共苦,死守城池,半分情義瓜葛也沒有,自犯不上為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而惹上東廠這大麻煩,我常思豪但行己事便了,又何須求助他人!”一念閃過雙拳收緊,豪氣陡生,虎步邁開,昂首回院。

此時秦自吟已為父親臂上綁定了夾板,秦逸見她衣衫尚濕,玲瓏畢現,問道:“吟兒,你這是怎麼回事?”

秦自吟麵上一紅:“吟兒去守西麵洗蓮池入口,其時水鬼已上岸不少,我率府人奮力拚殺一陣,傷亡甚眾,後來不慎被拉入水中,幸而廖公子趕到,將吟兒救下,又助我將水鬼鋤盡,這才同歸前院,正好遇上爹爹您在力鬥明誠。”秦浪川道:“這位廖公子救你爹爹一命,又救你一命,他日若有機會,定要不計一切報答才是。”秦自吟點頭。

秦逸麵有疑色:“爹爹,明誠君此去,頗有些令人難解,似乎他們對官府的忌憚超出尋常。莫非,他們真有不臣之心?”

“……難說。”秦浪川踱開兩步,緩緩道:“一個人野心膨脹,江湖裝不下,就去奪江山唄,嘿!我早料他們能在江南坐大,朝中必定有人,如今突然得知官府有變消息,顯然靠山沒有給予警示,他們沒有思想準備,便不能不慎重些。”

秦逸點頭,凝思不語。秦自吟見他重傷如此,仍在思考這些,不由輕輕一歎。

常思豪上前將斬浪刀解下遞還,秦自吟低頭輕道:“你帶著吧,何必還我?”

聽她話裏的意思,似是要以此寶刀定情了。然而常思豪心中有結,想起廳中之事,身上一冷,忖道:“這些人詭計多端,可得多長個心眼,不能讓他們騙了。”遂肅容道:“小姐的東西,常思豪不敢妄收。”手向前又遞了一遞。

秦絕響上前接過笑道:“常大哥不要,不如給我吧,我想這刀可不是一天了。”說著將鞘係在腰間,抽刀揮舞,愛不釋手。

恰在此時,忽聽街上蹄聲悶響,抬頭看,一彪人馬刀槍映月,直衝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