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心的自由……”秦絕響琢磨著她的話,覺得蠻有意思。要找自由,必是心有掛礙,若無掛礙,隻怕連這找自由的念頭也不會有了吧?莫非說在她心裏有什麼事情鬱結著?見馨律走遠,急忙又緊跟兩步追上。馨律皺眉道:“你怎麼老在我身後跟著,讓街上人看著像什麼樣?”秦絕響不解:“怎麼不像樣?”馨律道:“一個尼姑帶個小孩在街上走,不是很不成樣?”秦絕響挺起胸脯:“我不是小孩兒!”馨律一笑:“行行行,你不是小孩,是大男人,我問你,一個尼姑身後總跟個大男人,很好看麼?”
秦絕響眨眨眼睛,打岔問道:“馨律姐,六識、六塵和七情都是什麼呀?”馨律被他磨得心煩,但被問及佛法相關之事又不能不講,答道:“眼、耳、鼻、舌、身、意為六識,色、聲、香、味、觸、法為六塵,喜、怒、哀、樂、愛、惡、欲為七情。”秦絕響道:“你煩我跟在你後麵,算不算是七情中的惡?”馨律聞言愣住。秦絕響笑道:“你討厭我跟著你,說明修行還不夠,心若真的平靜自由了,也就不怕別人的目光和說三道四了。”馨律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好一會兒,忽然闔目一笑,點頭道:“你說的對。”遂不再趕他。
二人一路前行,街上冷冷清清,沒什麼人,也不覺有多尷尬,秦絕響又忍不住道:“馨律姐,我就琢磨不明白了,你們學佛的人,有很多戒律,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做的,這樣又怎麼能有自由呢?”馨律道:“自由可不等於無法無天,不管到什麼時候,它都是有限度的,有一些是不能突破,有一些是無法突破,還有一些是不必突破。就像一個人在夢境之中能飛翔於天際,醒來卻發現自己受困於肉身,類似的事情,總是無可奈何的。你覺得殺生吃肉是自由,可是這種自由又有什麼好?所以戒律其實也未必是戒律,隻要內心根本沒有想法要去觸犯,或不忍觸犯,不願觸犯,它的存在與否,也沒什麼分別。”秦絕響眼帶壞笑:“肉那麼香,我不信你不饞。”馨律似覺在雞同鴨講,很無奈地澀澀一笑,不再言語。二人拐出街口,這時忽聽東麵人聲喧嚷,似在打群架,遁聲找去,隻見一群人你推我搡正往一間藥鋪裏擠,擠不進去的相互詈罵,大打出手。
秦絕響笑道:“莫非這間藥鋪在賣長生不老丹麼?”
藥鋪中有人喊:“各位,別擠了,別打了!聽我說句話!”街上有人高聲道:“都停手吧!聽聽掌櫃的說什麼!”人聲稍息。那藥鋪掌櫃擠到門邊露出臉來,說道:“各位,你們擠也沒有用,藥都已經賣光了,要是有的話,我能不拿出來嗎?”街上有人道:“吳掌櫃,咱們可都是幾十年的老鄰了,這時候你屯著藥想賣高價,那可是缺了德了!”
吳掌櫃臉色立刻變了,手往門楣高處一指,大聲道:“這塊涵和香的牌匾從宣德八年掛起,曆經八朝,掛了足足一百二十四年!國有國法,醫有醫德!我們老吳家開藥鋪雖然做的是生意,但祖祖輩輩賣的是藥,沒有一個人賣過良心!”
人們根本無心聽這些,有人問:“連翹、大黃、芒硝這幾味都是常用的,平日店裏應該屯的不少,難道連這些藥都沒有了麼?”吳掌櫃道:“全賣光了!不光那些,柴胡、葛根、黃柏、黃芩、羌活、白芷甚至甘草都一點不剩!”眾人都沉默下來,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沮喪。
馨律聽他們說的都是些除穢去疫、敗毒清瘟的藥,心頭一震,隱約感覺要出大事。人群中有人道:“城中的藥鋪都跑遍了,全都賣光,可叫人怎麼辦?難道坐著等死?”還有人哭道:“我娘渾身起斑咳血,已經挺不住了……”又一人道:“吳掌櫃,這事你可得想想辦法,救大夥一命啊!”
吳掌櫃也急得冒汗,躊躕片刻,張開雙手大聲道:“各位!現在沒有別的辦法,我這就去拜見知府劉大人,請他求求嚴總兵,打開城門,差人出去采購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