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問種道:“盟主,江總長和伍恭節說的都有道理,咱們這些日子緊抓朝堂大事,江湖方麵都有些顧不上了。我的意思,現在時機的確不恰,所以還不能把管亦闌逼得太急,但事情要查清,管故掌門的死因要弄明白,證據更要抓在手裏,一旦泰山派將來要起包,這就是貼最好的膏藥。”
鄭盟主低頭瞧著手中紙簡沉吟片刻,道:“我也希望萬裏無雲響晴天,但是真要刮風下雨,也擋不住啊!平靜若隻維持在表麵就沒了意義。從權也是要有限度的,講大節不拘小嫌,變成縱容就錯了,百劍盟光屹百年,豈能成為藏汙納垢之地?蔣昭襲——”
始部一劍客出列,看麵相三十五六年紀,英儒卓俊,氣度勝人,朗聲應道:“屬下在!”
鄭盟主道:“泰山之行就要勞煩你了,小心查辦,便宜行事,泰山派還有兩位宿老在世,不可越失禮數,盡可能還是交由其內部解決。你不必等他們派人來報喪了,現在就下去準備起程。”蔣昭襲應聲道:“是!”轉身出殿。
這時殿外人示有訊息來傳,鄭盟主許了,一名武士入殿,行至玄部一劍客身邊低言幾句。那劍客急急出列道:“盟主!”鄭盟主以目光示意他說下去,那劍客待要張口,似覺轉述麻煩,便衝剛才進殿的武士一招手。那武士上步道:“屬下邵方,掌管倚書樓,近日咱們周圍數家茶軒茶館都轉了手,出麵收購的都是徐三公子手底下的人,本來這也屬於正常,但底下人又探聽到,他們買下來不是為了經營,而是要把它們改成娼寮妓館,幾天前,工匠、材料都陸續到了,已經開始動工,咱們倚書樓是京中數一數二的茶樓,客人來品茶聊天圖的就是那個清靜書香的氛圍,若被幾家妓館一圍上,隻怕大大不妥。屬下琢磨著三公子畢竟是徐閣老的兒子,禮數上不能薄了他的,便親自帶人過去交涉,徐三公子陰死陽活地接待了,卻說他的產業要幹什麼他說了算,還說本來打算把倚書樓也買下的,但瞧在那是百劍盟的產業,就沒出手,這已經是給了盟裏麵子……”
先前那玄部劍客怒火上衝,打斷道:“盟主,徐小三這些日子勤折騰得厲害,我手下還有幾處產業的人報上類似事件,咱們可不能慣著他了!”說話時半掌長的短須根根張豎,眉立目圓,大有凶相。經鄭盟主剛才介紹過,常思豪依稀記得這人姓高名揚,字公烈。心想這人看上去好歹也有四十來歲年紀了,脾氣倒是夠爆的,那徐三公子我也在口福居見過,胖乎乎的一個官富子弟,見了沈初喃也還客客氣氣,你這般惱他,無非是被搶了生意,好沒意思。
“公烈稍安勿躁。”童誌遺眉心微皺,略一揮手,將邵方揮退。
他微捋須髯,轉過身來道:“盟主,現在風向確實已經有點不對頭了,高拱下台之後,徐閣老雖然表麵上仍是和和氣氣,沒動咱們,但那是顧忌著他自己的性命,不知我盟的根底。嚴嵩是他鬥倒的,先帝遺詔是他起草的,當今萬歲是他扶上座的,上半年他擠走高拱,九月又令郭樸致仕,如今內閣中李春芳是他的尾巴,張居正是他的門生,各部親信安插得不計其數,在朝中可算得上隻手遮天,無人可抗,他這方麵坐穩了,便有精力投到別處,形勢可就大不一樣了!”
洛承淵也道:“不錯,以前是權在他們手裏,命卻在我們掌中,大家相安無事,自可維持微妙的平衡,但據我元部眼線回報,這一陣徐閣老私底下沒斷了攏絡能人異士,又見高拱去後我盟一直沒有動作,說不定以為咱們也忌憚著他。徐三公子辦的這事往正常了說是得勢則驕,但審慎來講,未嚐不會是在徐閣老授意之下的一種試探。”
高揚道:“盟主,形勢已經擺在那兒了,先下手為強啊!”
諸劍有的應和支持,有的靜默思考,有的交接討論,殿內微起嘩聲。
常思豪忖道:“這京城裏實在太亂,又是東廠,又是閣老,又是言官,勢力多的是,雞有雞的本領,狗有狗的能耐,這徐閣老乃是當今首輔,皇上駕前第一重臣,他要是出手,百劍盟真能應付得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