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章 錯意(1 / 2)

常思豪想自己被軟禁起來,顧思衣心裏清楚,又怎麼能帶自己擅離禁所,出去散步?難道是她為了避免我疑心,還是忘了如今正值冬季,湖麵結冰,人能夠逃得出去?

回想兩人相談情景,覺得她若是演戲,未免也太真了一些,而且自己聽到她和劉金吾的對話,劉金吾還怕她對我動了心思,俗話說,要知心腹事,單聽背後言,這些須不會是假的。難道她心中懼怕馮保,又不忍害我,竟想借散步之機,讓我逃逸,臨逃出來之際,又心中掙紮,怕躲不過東廠報複追殺,想誆勸我回去,誆勸不成便又想到引我來此,讓這道姑對付我?這可難解得很了。

他想著這些事情,毫無頭續,精神遊離之際,便錯過了幾句馮保和妙豐的對話。這時隻聽妙豐說道:“堯薑是在這裏,正和薰兒玩耍,她在宮裏學得煩躁,就隨她玩罷,這孩子經常過來,在我的身邊,皇上也沒說不放心,還用得著你接護嗎?到時候玩得累了,我差薰兒送她回宮便是。天若晚了,住上一宿也不打緊的。”這語氣已比剛才緩和了許多。

常思豪瞧著身邊這小丫頭朱堯薑,心想:“她是公主?那不就是皇上的閨女?”這時朱堯薑拿著塊小手帕,正給他擦著嘴邊的血跡,見他看向自己,無聲一笑,露出一嘴小白牙,仿佛個大頭玉娃娃。常思豪心中失笑:“沒想到我死到臨頭,居然還有皇上的閨女在旁伺候,老天爺還真他娘的待我不薄!”

隻聽馮保喏喏道:“是是。奴才對真人自然一百個放心。”

見他仍不肯離去,妙豐沉著臉道:“還有什麼事?”馮保道:“恐怕奴才還得抖膽搜上一搜。”妙豐不悅道:“幹什麼?”馮保道:“奴才這趟來,不僅是要接回公主,還要搜捉一個男人。”眼睛向上一翻,盯向妙豐。

妙豐臉色一變:“你說我這觀裏有野男人麼?哪個奴才看見的?叫他過來捉奸便是!”

常思豪瞧不見她臉色,但聽聲音已知她嗔怒已極。想這妙豐多半偷漢子偷得心虛,人家一說男人,她便想到捉奸上去,頭腦實在太過簡單,不由暗自失笑。

馮保低頭縮身:“不敢。真人有所不知,這人是個采花大盜,膽大包天,潛進西苑,想要劫美貌宮女強行非禮,眼下宮裏宮外正大肆搜捕緝拿,那大盜身手不凡,倘若真進了這院子,隻怕有礙真人的安危和清譽,還是順便讓咱們察看一下為好。”

妙豐冷冷道:“要搜我的三清觀,你找皇上來親自和我說罷!”說完甩袖轉身,邁步進殿。

常思豪暗思:“這道姑好大的口氣!就算她伺候過老皇爺嘉靖修道,又怎會狂成這樣?再者說嘉靖一死,醮齋的東西都清走了,道士為什麼還要留下?莫非她當年和嘉靖皇上還有過一腿不成?哈哈!是了是了,在皇宮裏偷漢子,還能偷誰?必是她和老皇上修道,結果修到一個被窩去了,馮保剛才說什麼老宮人陰陽怪氣,多半就是含沙射影罵她的,要不然她為什麼那麼生氣?說書唱戲常聽說尼姑道姑在廟裏偷漢子,她能偷到皇帝頭上,也算是一樁本事,佩服,佩服。”

馮保隻是略微沉默,沒有離去的意思,忽又對著妙豐背影提高聲音道:“奴才知道皇上對真人一向尊重有嘉,可這采花賊哪裏不好去,偏往三清觀方向靠攏,皇上若是知道此事,難免有些猜疑聯想,要找奴才詢問一二,奴才據實回答之後,皇上又難免有些推論,皇上天縱英明,燭照萬裏,能推想到哪去,實在不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能想像得到的,若想到了什麼對真人不利的事情,於您這麵上須不好看。”

妙豐轉身怒道:“你威脅我?”

“豈敢。”馮保揣手於袖,直了直身子,道:“深宮寂寞,一些虛凰假鳳的事是少不了的,不過要是有人膽敢內外勾連,穢亂宮廷,那事情可就大了,上頭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若是本就沒有這事,白擔個空名,掛個嫌疑,豈不更冤。其實皇上日理萬機,一些可大可小的事情何須驚動天聽?宮裏的規矩,上麵是天,下麵是地,咱們這些做雲彩的飄在半空,哪處該遮,哪處該照,真人也曾在老皇爺身邊伺候一場,想必應該明白。”

妙豐輕輕哼了一聲,說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難道我還怕了宮裏那些碎嘴子?以我的耳音,這院裏進了人來,沒有聽不見的。你也不用替我著想了。這樣罷,堯薑也玩了這半天了,我便讓你接她回去,其餘的事情,休得再提!”馮保沉吟間,妙豐喊道:“薰兒!帶堯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