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遞過眼神:“金吾,能安排嗎?”劉金吾略一沉吟,道:“過兩天小年兒祭灶,皇上大宴群臣,宮裏自有一番熱鬧,到時候少不得娛樂戲碼兒,他知我懂戲,總是讓我挑戲班子,此事隻管包在我身上就是。”戚繼光低道:“那就有勞兄弟多費心了。不過此事大有風險,宜當隱秘從事,萬不可讓人發覺與我有關,亦不可先讓這些戲子知道了咱們的用意,否則他們懼怕徐閣老,多半就不肯演了。”
劉金吾道:“戚大人放心。”戚繼光道:“小人向利,給這幫戲子的打賞不可少了,一切應用,兄弟盡管到我這來支。”劉金吾笑道:“這等小事,哪用得著您破費?來來來,喝吧!”把起杯來不住向二人勸酒。
《精忠記》演罷,換了一出《玉簪盟》,唱的是些男女情事的段子,堂上眾人剛剛從肅殺的悲情戲裏走出來,忽見如此旖旎風情,無不大樂,興致比看嶽飛還高。
劉金吾瞄見梁伯龍卸完妝進了西廳下院,便離席找了過來。西廳裏專為戲班人等設下了酒席,演完的戲子都在這裏吃喝,梁伯龍坐在人堆裏,一見他來,趕忙起身招呼。劉金吾靠邊尋沒人入席的一桌單坐了,笑道:“梁先生這一出《精忠記》著實不賴,大家看得連連叫好,千歲在那邊陪客不便,特意叫我過來敬您幾杯。”
梁伯龍過來笑道:“勿須客氣,有道是平地摳餅,對麵捉賊,吾們這班戲子,莫得好本事賺銅板,戲複唱得歪調調,就隻好喝西北風哉。”
劉金吾讓他在自己身邊坐了,道:“是啊是啊。不過剛才我聽千歲和戚大人他們談論,這戲是好戲,可惜大半都在唱嶽飛如何忠勇,對於秦檜的可惡,未免著墨少些,戲這東西也講究個虛實掩映,若能詳盡秦檜之大奸,則嶽飛之忠勇也必襯之有力。”
梁伯龍擊膝道:“千歲弗曾學戲,卻是大戲精哉!本來這本子吾也多次想改,可是每到落筆,都對這奸相恨之無地,愈想愈氣,結果隻好扔在一邊!”
劉金吾舉杯笑道:“梁先生果是性情中人!來,咱們幹這一杯!”梁伯龍舉杯一飲而盡,恍惚向他瞄覷了一眼,縮回目光,含笑輕歎道:“唉,人生際遇,真弗敢想像哉!莫窺到此次來京,除會了破俺答的英雄、錦衣衛禦前的總管,還能窺著鼎鼎大名的戚老虎。要是有機會能給皇上演一場戲,那便真是弗負此行哉!”
劉金吾暗樂,心想沒等我來勾你,你倒先送上門了。一笑道:“說實話,皇上最愛看戲,哪年宮裏過年,都少不了戲碼雜拌兒,可是京城又有哪個班子有您這麼高的造詣?我跟在皇上身邊,也知他看得乏味,就是聊勝於無罷了,先生藝冠天下,隻能在民間演出,也真是可惜呢。”
梁伯龍聞之色動,問道:“實話講,吾早想為皇上獻藝久矣,劉總管想必在宮中人脈頗廣,弗知能否代為安排?哪怕演個一折兩折,吾願足矣!”
劉金吾皺起眉頭,大感為難:“這個怕不容易,因為這些事情向來都是交給太監們安排,我隻負責安全保衛,能說上話的機會不多。何況皇家選戲,早在三月前便已定好,此時更動,恐怕難成。”
梁伯龍見他並未把話說絕,知是還有希望,忙將大手一伸道:“公子若能玉成這件事體,吾年底便弗封箱,隻要公子願聽,從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點哪出戲吾便給你唱哪出戲,保儂滿意,分文弗取!”
“這個……”
劉金吾咧著嘴,從牙縫往裏吸氣忍笑,左思右想了一番,道:“我是您的大戲迷,這事當然一定得盡全力。說起來我倒是和馮公公、陳公公他們都還算熟,雖然遞得過話去,事情能不能成,可就在兩說了。這樣罷,我知道皇上喜歡嶽飛戲,你把這本子好好改改,靜候我的消息,事若不成,您可也別埋怨。”
梁伯龍大喜:“成!”
劉金吾陪他喝了幾杯,回到正廳,衝戚繼光擠了擠眼,表示事情辦成,看到常思豪位子空著,問道:“千歲呢?”戚繼光道:“報說東廠派人來道賀,千歲剛迎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