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大禮(3 / 3)

常思豪聽到一婢身死,心中突突亂跳,盡量克製著情緒,問道:“還有一個婢子呢?”程連安道:“那便不知道了。”常思豪皺眉:“你們人都在場,怎會不知?”程連安道:“呃……據辦事的人回憶,似乎前一個婢子落馬之時,手中那一箭也歪歪射了出去,正中另一匹馬的後臀,那馬吃痛受驚,馱著另一個婢子便跑走了,戰場打得亂極,也沒人去管。事情結束之後雖不見了她,但想不過是一婢女而已,也就沒放在心上。死去的婢子也就地掩埋了。幹事們請示過督公,這才把夫人和他們這幾個帶到京城。”

常思豪手扶木箱悶了一陣,甩眼瞧他道:“郭督公想要什麼?你直說了罷。”

程連安笑道:“督公豈會有什麼貪圖?他老人家說,這是千歲的家務事,東廠不好動審過問,又不能將夫人送回秦家,隻好給千歲送來。這幾個行凶的人也交由千歲發落為好。”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隻小瓶遞過:“這是‘秦淮暖醉’的解藥。”

常思豪接過來倒出一粒放進李雙吉嘴裏,過不多時,就見他長出口氣,眼睛裏有了精神,詢問之下,果然與程連安所言一般不二。待問到此事是誰主使下令,李雙吉道:“是馬總爺給俺把刀做為憑證,讓俺帶隊去接大小姐回太原。”

那邊程連安打開最後的箱子,裏麵琴匣衣物都是秦自吟的東西。他探手入內,取出一柄刀來,常思豪接過見是斬浪,呼吸陡滯,心知此刀絕響極是喜愛,前些時在小湯山還見他帶在身上,若無命令授權,馬明紹絕不可能將這刀交與旁人。趕忙又給一名黑衣人服下解藥相詢,那人身子顫抖,一五一十道:“我們四人受馬總管秘令,說是少主爺的主意,務要使大小姐在途中流產。疏不間親,我們哪敢執行?馬總管說他和傻二說過,一切已安排定了,到時候你們把罪過推在傻二身上即可。我們隻是執行命令,與大小姐絕無冤仇,請常爺開恩饒命!”李雙吉一聽破口大罵:“你們幾個歪鼻賊!俺日你家雙料祖宗!”

常思豪問:“馬明紹怎和你說的?”

李雙吉罵道:“他說找先生算過,說甚麼北鬥氣盛,天輿失軌,坐車必有災禍。一大套亂七馬八,俺也記不得清!總之隻教她騎馬!”

常思豪想起在臥虎山上與絕響的對談,禁不住脊背生涼,忖道:“真是絕響?不,不會!他不可能如此絕情!那可是他的親姐姐!”

然而——

他真的不會嗎?

比起秦浪川,隻怕他與秦逸相像的地方更多些。

又想起在秦府中,他稱吟兒為廢人,不願與之閑磨的情景,刹時心中如沸。

目光向箱中落去,秦自吟淚痣掩在長睫之下,睡態詳和。鼻翼旁的雪絨纖毛被勻靜的呼吸輕輕吹拂,變幻出一種美妙的生動。自然曲置在嘴邊的右手食指與櫻粉色的唇瓣輕輕觸碰在一起,指甲修合適度,予人幹淨整潔的美感,而腕間幾道粗糲凸起的深紅色傷痕卻將這美感打破,讓人感覺到一種揪心的殘忍。

郭書榮華怎會有如此好心?

絕響製造意外想打掉吟兒的孩子,其心雖狠,尚且算事出有因。東廠捉人暗送入府,難道不是在製造我們之間的矛盾?

他放平了心緒,輕輕抽出斬浪,眼望刀銘笑了一笑:“督公這份大禮,可著實不輕,倒教常思豪有些過意不去呢。”

程連安道:“大家自己人何必客氣?”

“自己人”這三字,他刻意加重了語氣,似乎帶著些許討好和邀功的意味。

常思豪道:“既蒙督公如此深情厚誼,在下也當有所回禮才行。”

程連安笑道:“那倒不……”就見常思豪腕子一翻,長刀斜甩,向自己頸子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