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目光向應紅英懷中望去,心中都想:“孔老劍客身份歲數擺在那裏,說出話來定然無虛。這孩子竟如此孝順,也當真難得。看來什麼他父子不睦的說法,都是江湖上以訛傳訛。”
隻聽孔敬希道:“那蒙麵人在牆頭觀察,我們老弟兄遠遠監視,管亦闌在堂上跪著,如此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就聽這孩子腹中咕咕作響,他幾天吃喝不下,連茅房也想不起去,大冷的天又在地上跪久了,想必也著了些涼,鬧起了肚子。看得出來,他原不想動,忍了一陣,似乎難以堅持,便起身奔了茅廁。蒙麵人見他一走立刻行動,躍入靈堂,打開棺蓋伸進手去,曹師弟當時大怒,剛想現身製止,卻聽一聲嘶吼,亦闌這孩子又從院外衝了進來。”
夏增輝麵帶疑色,插言問道:“老劍客請恕,此人既是來偷盜,開棺的速度想必相當快捷,因何管少俠也回來得如此之快呢?”
管亦闌抹了把淚道:“我怕長明燈被風吹滅,所以走的不遠,沒去茅廁,隻在牆角蹲下,聽見棺蓋聲響,就趕忙起身回來了,沒想到正撞上這賊!他手伸在棺中正摸,吃了一嚇,趕忙抓起劍來就想逃走……”
剛才孔敬希講述前情時,群雄並沒聽他說這蒙麵人帶了劍,正自納悶,夏增輝先意識過來,問道:“這蒙麵人抓的劍,是棺中陪葬之物?”
管亦闌不答,一招手,有泰山派弟子卸下身上包裹,上步打開。隻見裏麵是一柄長劍,白蛇皮鞘鑲銀鉤,劍格由整塊羊脂玉雕就,珍珠母片的柄上帶有斑斑紅痕,華美異常。管亦闌從母親懷中掙紮站起,單手抄劍鞘揚得高高,向群雄展示道:“這‘皚桑’劍雖比不得‘冰河插海、鶯怨窮奇’四大名劍,卻也是一柄上佳的寶兵。我爹爹早年重金購得之後,異常喜歡,因此作了陪葬。”說著指抵劍格,“嗆”地一聲,彈劍出鞘。
群雄隻覺一道白光耀目,都虛起了眼睛。江湖中人無不愛惜寶兵,一則是尚武之人愛屋及烏,自然喜歡賞玩兵器,二則行走江湖,難免遇上殺陣,兵器好可占便宜,便不助勝,亦容易保命逃生。故爾此刻瞧得這柄劍裝飾華美、質地精純,俱都露出羨豔之色。暗讚:“好劍!”
管亦闌道:“蔣昭襲正是得悉陪葬品中有此寶劍,才下手來偷,這上麵的血手印,便是他的!”
大家這才明白,那柄上的紅斑原來是血。
此刻瞧劍尖抵著鞘口,大半刃鋒在外,顫巍巍映天生藍,將那高高在上的血手印襯托得更加明顯,群雄自然曉得管亦闌的用意。目光轉向鄭盟主等人,心中都道:“他盟裏立劍為宗,上下人等無不愛劍如癡,若是普通財物,蔣昭襲自不放在眼裏,可是換作這劍,便難說不會心下生癢。”
常思豪見鄭盟主臉上竟也首次現出憂色,尋思:“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看來對蔣昭襲這人,鄭伯伯也不是完全放心。”
管亦闌舉鞘挑劍,繞場走了一圈,刷拉拉抖劍入鞘,送至須彌座平台之下給小山上人驗看,眼淚汪汪地道:“上人,當時我見這蒙麵人擅動棺木,眼就紅了,一切不管不顧,衝上去掄拳便打。那賊拔劍還擊出手快絕,隻一個照麵,便如同出了千招百式一般。我身上大小傷痕一十九處,便是賴他所賜!幸而孔、曹兩位師爺及時出手,我才落下這條性命。當時我中劍倒地,隻見曹師爺狠狠動手,一時竟也占不到什麼便宜,孔師爺怕他有失,出手合力傷其一臂,這才將其拿下。沒想到按在地上摘掉麵紗一看,這賊竟就是蔣昭襲。”
群雄心裏都明白,蔣昭襲在百劍盟裏地位不低,武功修為又豈是易與?兩位老劍客年高德劭,以二敵一大非光彩之事,然而此刻管亦闌竟能合盤托出,顯然真言不虛。隻見他說到此處,歪頭將淚水在肩臂衣上蹭了一蹭,緩了口氣,道:“那時節打得雖快,動靜卻也不小,我娘、賈伯父、許伯父、白叔叔他們聞聲而至,一見這場麵也都呆了,蔣公是盟中貴使,我們不敢得罪,隻把寶劍索回,將他送歸客房。待到次日出殯之時,他和帶來的幾個隨從卻已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