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劍客掃了一眼,歎道:“唉,憑你們這些人,還真是不成。”
諸劍聽了大為泄氣,隻見徐老劍客道:“格鬥對劍,說白了也就是在時間與空間的利用與轉換中,獲取有效打擊。群戰更是要把這種利用轉換提到一個高速的極致。你們看上去人是不少,但對手隻他一個,揮起劍來,能衝到上去有效進攻的,不過三五人而已,多了豈不互礙手腳,容易自傷?再者說鶯怨劍長達七尺,使開來攻擊距離極遠,屆時你們能靠近的,恐也隻是一二人而已,上的再多,也隻在外圍,伸不上手,又有何益?唉,你們也是盟裏的精英人物,一把年紀仍這般不上進,將來還有什麼指望喲。”
諸劍聽得無不賓服,一時喪氣無地。
在一片愁雲慘霧中,徐老劍客向旁邊瞧去,喚道:“那死孩子,你過來。”
他眼光所看之處,孤零零隻有一人,站的正是常思豪。
諸劍都已愣住,從沒見過徐老劍客喚人用這般稱呼。
常思豪一聽“死孩子”三字入耳,卻立刻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此刻的自己雖然額角淌汗,卻無心髒跳動之感,趕忙伸手一摸,鼻孔處也沒了呼吸。他雙目一直,登時明白剛才自己和東方大劍動手之際,每招都是生死千鈞,由於過度緊張,已經將呼吸心跳都滯住了,然而此刻已然緩了半天,怎麼還沒恢複?
未察覺時倒沒什麼,心裏這一明白,身上頓覺脫力,精神有些恍惚,不由自主地想起妙豐“活死人”的話來。難道,這半癡不癲的道姑所說,竟是真的?
徐老劍客道:“讓你放下,你放下了麼?”
常思豪神思魂魄似在虛無飄渺間,茫然恍惚,不知應答。
徐老劍客道:“你已是個死人,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一句真言入耳,常思豪目光一舒,心開,身靜如水,再不覺得沒有呼吸心跳屬於異樣。
徐老劍客欣然道:“減事可以成佛,安心即得逍遙,放下便為收獲。多少大德高賢,以畢生之功,修得九龍十象之力,為的便是放下,但放下不等於放棄。過眼雲煙須過眼,雲煙過盡眼中留。放下須得先找見,找見放下為過手。老子言:‘吾之大患為吾有身’,試問吾若無身,何來大患?無身之吾,寄予何存?釋祖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法門,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試問世間無吾,正法何藏?世無吾身,怎入法門?故劍家特雲:‘以身為劍,吾為劍身,以劍為身,吾為劍魂,吾在劍在,無吾不存。’將一切歸結於吾,今試問汝,‘吾’是誰也?”
常思豪道:“‘吾’就是我。”
徐老劍客道:“不錯!吾就是你,你就是我!”手在腰間一拍,寶鞘間劍鳴起嘯,白光陡起,直向常思豪射去。
廖廣城亦是武學大癡,聽著二人對答,也正在解悟機鋒,忽見劍光射出,知道那是徐老劍客佩帶多年的劍中神品“十裏光陰”,立生警覺。揚手一劍,鶯怨颯颯而出,半途裹住“十裏光陰”的劍身,向後抽帶。
常思豪瞧著這柄劍倏然靠近,又倏然遠去,當即想到“放下”之前,須先“找見”,登時足下一挫,鬼步射出,刹那間已然握住“十裏光陰”的劍柄。
“找死!”
廖廣城左手鶯怨後甩,右手龍泉挺出,直刺常思豪咽喉!
五指握住劍柄之際,常思豪立即一切“放下”,身心驟鬆,下跌及整體突進速度卻陡然加快,眼見龍泉劍直刺而來,自己沒有閃避,劍尖竟然飄然貼發而過。
向上縱躍可以用力,力強則高遠。向下摔跌,想要加快速度,卻不那麼輕鬆。
就算是以失衡態為核心的“鬼步跌”,也需要在向前跌衝的狀態下,保持身體不散,這樣才能如箭如一。
然而人體畢竟有四肢,不散,就要用力。
“放下”得到的,是徹底的解脫,令常思豪在一瞬間,身如水之長瀉。
這一瞬間,他忽然就明白了寶福老人要自己去叩拜黃河的用意。
“放下不等於放棄”,高速中,他指尖微動,便又有了劍柄的實感,同時明白,鄭盟主那一式撒手劍,是舍而未得,選擇了放棄。
放棄自己,如何能贏?
一刹那耳中天清地淨,聽不到自己的呼吸,廖廣城的心跳卻密集如鼓。
手中的“十裏光陰”被鶯怨帶偏,早從廖廣城的左腋下空處滑過,自己的身體,正在拉力、慣力、衝力三重作用之下,以極高的速度撞向對方的前胸!
就在兩人貼合前的瞬間,廖廣城嘴角勾起冷笑,脊椎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