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若無的香氣鑽進鼻孔,令他整個身心都為之一鬆,露出滿足的神色。
“嚓嚓、嚓嚓……”
步音在梯板響起,停在門外。
秦絕響從腦中構織的幻境回神,大覺煩躁,扭臉怒道:“誰!”
門外人:“回少主,是我。”
聽出是馬明紹的聲音,他鼻孔輕輕哼了口氣,緩緩道:“我想靜靜,有什麼事明兒再說吧。”門外靜了一會兒,馬明紹又低道:“這件事十分重要,屬下……”聲音拉長,沒了下文。秦絕響皺眉半晌,將被子往裏推了推,拉上帷簾,起身到桌邊扯椅坐下,道:“進來。”
錦簾一挑,馬明紹低頭走入,近前施禮,秦絕響一擺手:“說吧。”馬明紹湊近低道:“少主,屬下覺得,陳誌賓有些可疑。”秦絕響柳葉眼登時一斜:“怎麼說?”馬明紹道:“前者小晴失蹤,屬下頗感蹊蹺。經查實,鄭盟主宅中確無密道,她沒插翅膀,又是如何在咱們眾多銃手、武士的看守下逃走的呢?”
秦絕響二目凝光:“你認為是他救走了小晴?”
馬明紹道:“思來想去,當時在總壇裏,做得了主,能辦成此事的,也隻有他。”
秦絕響陷入沉默。陳誌賓做這事既無理由,更無動機。何況暖兒時時刻刻在自己身邊,他放著這老泰山不當,幹什麼來和自己作對?回想當時,倒是陳誌賓曾說過自己離開總壇之後,隻有馬明紹進過鄭盟主的宅子,而且因為是自己人,對他還沒懷疑。若非是自己問到,陳誌賓也不會提。人家沒來疑你,你卻反來疑他,難道你是看陳誌賓地位竄得快了,怕影響了你,所以要往下踩一踩?
雖然心如是想,表麵卻未動聲色,緩緩問道:“可有證據?”
馬明紹道:“屬下就是苦無證據,卻又不得不疑,這才來提醒少主。京師不同往別,誘惑甚多,人心離亂,雖有暖兒姑娘這層關係在,然世事難料,還望少主加意提防。”
秦絕響點頭:“這話不錯。不過現在百劍盟都在咱們麾下,要統管的人和事情都太多太多,有的是根基要建,有的是大事待抓,這時候切不可亂增內耗,自損前程。”
馬明紹忙折單膝,拱手過頭:“少主!明紹絕非有爭競之心,實為少主安危著想,天人可鑒!”
秦絕響伸手在他肘上一托,道:“俗話說疏不間親,你能把這疑惑說出來,內心裏想也是有過一番掙紮的。這份心意我明白。起來吧。”思忖片刻,又問道:“那天我走之後,小晴有沒有穴道鬆動的跡象?”
馬明紹道:“您走之後我便去打理別的事情,沒回去過,這事便不清楚了。”
“嗯?”秦絕響登時警覺起來。
——難道是陳誌賓在說謊?
這時樓梯板又響起噔噔噔的聲響,步音頗為沉重。簾一撩,李雙吉的大頭往裏一探,瞧見二人,登時樂了,大步進屋。
秦絕響趕忙起身問道:“出了什麼事?怎麼剛送走你又回來了?”
李雙吉道:“侯爺讓俺跟你傳句話兒。”大圓眼瞅瞅馬明紹,止住不往下說。馬明紹甚是乖覺,忙低頭退步而出。李雙吉到門外掃一眼,回來貼耳把常思豪的話重複一遍。
秦絕響聽得皺眉,將頭移得離他遠些,問:“這說的什麼呀?你沒記錯?”李雙吉道:“那還有錯?背一道兒了!指定不差!”秦絕響默默叨念著,一時猜不透什麼意思。李雙吉提提腰帶道:“沒事兒俺可走了,還得追侯爺去呢!”秦絕響擺了擺手,李雙吉應了一聲,大步流星下樓。
秦絕響托著癟腮幫往椅上一靠,尋思:“什麼煮馬肉一鍋?難道大哥在遼東吃了馬肉,想讓我也嚐嚐?這點小事幹嘛還要這大傻個子跑一趟呢?”琢磨半天,也沒猜出這是什麼意思,心想:“要麼晚上告訴廚下做點。據說馬肉如柴,酸焦焦的,有什麼吃頭?”無聊之餘,眼睛漫無目的地往屋中掃去,神思又渙散起來,一會兒瞧見馨律托腮坐在窗邊觀魚,一會兒又與她赤體相擁,對著鏡子望彼此的臉。兩個人在一起時的一顰一笑,又都仿佛重現在眼前。
他在回憶中一陣幸福,一陣難過,什麼事也懶得想了,懶懶地爬回床上,擁起被子,又去聞她遺留下的體香。
窗明椅亮,深棕色地板上片片白影如切,偌大水閣之中,靜悄悄隻剩他自己一個。在藻井高闊處看來,帷帳裏那擁被蜷卷的小小身子,仿佛一條被斬斷的蚯蚓。
在無聲的扭曲中,他忽然想到一事,心頭驟然驚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