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一聽蜀中唐門四字,眼睛略有發直。
小山上人笑道:“常盟主想必已經明白了。不錯,這研雲仙子,就是至今仍健在的唐太夫人。”
常思豪立刻懂了他之前所言之意,道:“秦家與唐門有姻親,而遊老劍客與唐太姥姥又有舊緣,所以上人的意思,是讓在下去求助於唐門,請唐太姥姥出頭,勸說遊老劍客罷手?”
“正是。”小山上人道:“當年得知研雲仙子心有所屬,秦釀海哈哈一笑,告辭回了山西,另結良緣,娶妻生子。蕭鬱拾煙不依不饒,鬧出很多事情,後來又引發了與唐門一場大火並,搞得雙方元氣大傷,蕭府也就此衰落下去,此間種種,紛繁複雜,與今日之事無關,也不必多說了。總之這兩位或舍或恨,算是擱下了這份肚腸,隻有遊老劍客推夢江湖,默默歸隱洞庭,在洗濤廬內一待數十年,向未移情。如果唐太夫人能夠出一次麵,或寫一封書信勸阻,想必大有效用。”
常思豪瞅著他,側目又瞧瞧陸荒橋,心中暗生不快,尋思你們一僧一道兩個出家人,偏偏想出這麼個餿主意。那唐太姥姥的麵我都沒見過,如何能請得動人家?而且這又涉及到幾十年前的情事,我到人家裏去講那陳芝麻爛穀子,就算老太太無所謂,唐門的人豈不反感?
小山上人察顏觀色道:“常盟主為難,老衲深表理解。確實研雲仙子年輕時脾氣便不大好,嫁給唐將飛之後,性格更是古怪,經曆過與蕭府一戰,她帶著三個孫子隱逸起來,連消息也少見聞於江湖了,不過她對秦家,一向還是很給臉麵的,之所以會讓兩個孫子都娶了秦家的女孩,想來也是記著釀海公替她擋那一刀的情份,說明不管怎樣古怪生冷,她還是有重情重義的一麵,此事總有成功的可能。再則隔輩人好說話,還望常盟主以大局為重,萬勿推辭。”
常思豪道:“上人這話也有道理,不過我這次是奉聖命南下,要去廣東,中途改道四川,恐不合適。”
小山上人搖頭一笑:“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一切還當審時度勢而行。盟主這話不是推辭,也是推辭了。”手往身後一領:“老衲這位小林師弟,一直在福建莆田林泉院客座授徒,也經常到四川、雲貴、江西、兩廣等地弘法交流,此次他剛從南方歸來不久,對海寇複興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師弟,你來和盟主說說。”小林宗擎合十道:“是。”向常思豪道:“常盟主,那曾一本聚眾雖多,奈何糧草不湊,難以支撐久戰,前些時打下縣城,也是為了劫糧過年。聞官軍來剿,已經覓地潛藏,俞老將軍現在那邊每日裏捕風捉影,盟主縱然過去,恐怕也是無事安閑。”
常思豪心想:“他這話倒和驛館中的信使所言頗合,看來廣州的情況還真算是比較樂觀。”
小山上人又歉然補充:“聚豪閣方麵有古田重兵在手,隨時有爆發的可能,此事已非江湖恩怨,而是變成了一件軍國大事,真要鬧將起來,官軍必然插手,此事絕難收場,這隻怕是鄭盟主都始料未及的。然聚豪閣畢竟根在江湖,所以老衲以為,還要盡量把這事壓將下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為上策。本來主持調停,是老衲答應鄭盟主在先,然恐力有不逮,便到武當又約上了陸道長。我二人商量多日才想出這麼一個主意,本該親自去走一趟拜求唐太夫人,然而我們這一僧一道畢竟是方外之人,就恐說之不成,反而誤了大事。”
常思豪暗自琢磨:請唐太姥姥這主意雖餿,仔細想來,卻是把軍國事當做了江湖事,又把江湖事轉成了感情事,周旋得當,或能舉重若輕,化險為夷,不失為一招妙手。忙道:“上人這話說遠了,您兩位是為我們大家著想,如此為難,倒讓我們過意不去了。既然這法子有可能不動刀槍地平息一切,那麼常某自當傾盡全力,將其促成。”
小山上人展顏喜道:“一切全仰仗常盟主了。”點手喚人。身後那長須仆人下去片刻,隻聽得木鞋底輕磕地麵的托托聲傳近,有侍女端盤送酒,將一樣樣犖素菜肴傳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