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英俊老僧笑道:“這橋年頭可是不小,弄塌了可不大好修呢。”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腳尖點地飛身而起,在崖澗側突出的石頭上兩個竄縱,輕飄飄落上橋頭,三尺白須一展即落,臉上仍是笑盈盈地,絲毫不見有任何費力的樣子。常思豪看得目瞪口呆,再次瞄了眼這山澗的深度,心想若是換了我,要跳上來至少也要換五六次勁,這老和尚的輕功真著實了得!
英俊老僧瞧見他背上的李雙吉,微微一怔,過來撩袖看了看病肢,訝然道:“咦,這莫非是‘向風囡’蟄的麼!”
常思豪點頭道:“正是正是!大師可有辦法救治?”
英俊老僧道:“以老衲這點醫道,恐怕是不成的,不過,我那老夥計一定有辦法。哎,他這毒已深入,你們怎麼還不上山?”
常思豪將眼神前遞,守橋道人有些尷尬:“神僧,師父他老人家這些日子心緒一直不好,故而我等……”英俊老僧打斷道:“唉!人命關天!走吧,”他將蕉扇往常思豪背上一拍:“愣著什麼?走,到地方我跟他說。”
常思豪大喜點頭往裏便走,海沫、浪花驚怔怔地瞧著不敢動彈,也被那英俊老僧笑著揮扇一並趕過跟上,兩個守橋道人眼神交對,都有些無奈,商量後留下一個繼續守橋,另一個抄過去走在前麵引路。
一行人再往山中深入,不多時便有雲色茫茫過身,景色也變得愈發瑰麗清幽,常思豪心想:“據說天上有瓊樓玉宇,但那地方太高,深宮廣寒,未必如這裏一樣暖適宜人。能住在這般地方,不是神仙,卻也勝似神仙了。”一開始還有心左瞧右看,但山道越發險峻,他擔心有個閃失把雙吉扔下去,便隻顧留意腳下,不敢再多瞧了。又行一程,上到一處平緩的所在,隻見守橋道人停下了腳步,回頭向那老僧道:“本來您老的法駕光降,應該直接讓入洞府,可是師父這些日子確實心緒不佳,吩咐我等不可放任何人進入,且容在下進去通報一聲,走個形式,希望神僧海涵。”
英俊老僧道:“那你可要快些,老衲等得,隻恐病人等不得呀。”
守橋道人連連點頭:“是是是是。”施了一禮,向遠處一方巨崖走去。
常思豪瞧著那巨崖上撐天拄地般豎刻著一行大字,上書:“我命由我不由天”,字體雄勁天成,心中不由得暗暗稱奇。正在這時,崖後走出一個道姑,與那守橋道人正打了個對麵。道姑道:“咦?文師兄,你怎麼上山來了?”守橋道人壓低了聲音說話,中途伸手往後一指。那道姑甩手翻臉道:“那怎麼行?師尊說不見客就不見——”守橋道人趕忙把她拉到了巨崖後麵。
常思豪聽那道姑說話極是熟悉,可是兩相隔遠,又有守橋道人擋著瞧不真切,腦子急轉間,忽然想了起來,心中大叫:“咦?是……是妙豐!她怎麼會在這……”
就在這時,守橋道人從崖後轉了回來,臉上不自然地陪著笑容道:“神僧,咳,這,怎麼說呢,師父他老人家實在是……”
英俊老僧哈哈一笑,輕搖蕉扇,振聲道:“怎麼,這老東西真的修成神仙了?連老朋友都不見了麼?”聲音洪亮,在山石間震蕩傳開去。
守橋道人臉色極是尷尬,搓著手不知如何是好。片刻之後,妙豐端著一隻裝有紙筆墨硯的托盤在石崖邊轉了出來,到了幾人近前,瞧見常思豪,也是一愣,問道:“你怎在這?”
常思豪苦笑:“說來話長。”心想過年時她說要回海南,難道這裏,便是海南島麼?那這位神仙莫不就是……
妙豐定定神,將托盤放在旁邊大石上,轉向那英俊老僧深施一禮:“神僧,師尊這些日子都在寫一首歌詞,可是隻寫出上半闕,下半闕苦思冥想,至今卻仍未能得之。他老人家和自己賭了誓,若寫不出,既不吃飯,更不會客。我們為這事也愁了好幾天了。剛才師尊在洞中聽見您來了,本該出來相見,可是又礙於誓言,沒有辦法。師尊讓我把這上半闕拿來給神僧看看,若是您能替他續上下半闕,那便相見,若是續不出,還請神僧到別院暫歇,師尊還要繼續參詳。”
英俊老僧一笑:“這老吳,是歲數越大,越成小孩子了。怎麼為首歌詞還和自己賭上氣啦?拿來我瞧瞧!”
妙豐回身從托盤上拿起一張紙,恭恭敬敬雙手遞過。
英俊老僧將紙展開一瞧,臉色登時驟變,呼吸像被窒住了般久久不動。半晌之後,這才吸了口氣緩緩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了是了,以他這千年來道門第一人的眼光視野,世事除了這一樁,還有什麼能讓他如此掛懷難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