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八加一(2 / 3)

妙豐一見文夢商形容如此狼狽,暗暗吃了一驚,問道:“文師兄,你這是怎麼了?”

文夢商扶膝帶喘道:“藥室起火,安師兄和敬師弟他們兩個還在裏麵……”

妙豐和姚靈璧等人對個眼神,趕忙往山下便衝,常思豪緊隨其後。下到山腰林樹掩映的一片空地上,隻見正當中一間木屋燒得正旺,火苗從窗口、門縫湧出,燎起來七八尺高,將上方綠意正濃的樹枝都燒得吡叭爆響。妙豐知道不遠就有一條山溪,喊道:“快去取水!”姚靈璧道:“先救人!”可是火勢熊熊,誰能靠近?常思豪一瞧就知兩樣都來不及了,大喝道:“拆房!”顧不得煙焰燎人,竄起側肩便撞,卡卡兩聲,房底柱應聲而折。左攸征、文夢商、施謝唐等都明其意,和燕氏父女迅速同時散開,各拆一麵,這些人功力高深,三五下便將主要支撐部位擊斷,常思豪大喊:“都到一麵來!”

八人全都到了無窗的牆側,相互間一點頭,用力前推,整個木屋忽悠一晃,屋中“嘎叭叭”連聲脆響,顯然是內部框架斷裂鬆動,常思豪大喝道:“再來!”八人運足氣力,十六掌同時發出,隻聽“豁隆”一聲,摧枯拉朽,將整個木屋打得拔地而起,飛出丈餘,嘩啦啦摔得坍崩四散。

地基上仍有殘留的木料燃燒,在烈火中間有兩個人相對盤膝而坐,垂首不動。文夢商、施謝唐兄弟飛身而入,將二人提出放在空地上,妙豐和姚靈璧解衣替二人拍打餘焰,左攸征撿起隻木桶飛快提來溪水,喊聲:“讓開!”當頭給他們澆了下去。

黑灰草炭化作泥湯,從盤坐二人的頜尖淋漓而下,使他們的臉看上去像兩個烤得半熟的土豆。

妙豐搖著左手邊這人的胳膊,急急呼喚道:“安師兄!你感覺怎樣?”

兩行清淚從安瑞文臉上滑了下來,他緩緩撩起焦黑的眼皮,忽然大放悲聲,雞刨土般撥著妙豐的手:“別管我!師妹、師弟,你們幹嘛救我,讓我去吧!讓我去吧!”

妙豐安慰道:“師兄,這藥室不慎走水也算不得什麼,你又何必如此自責?”

安瑞文哭道:“我的傻師妹!你已經這般歲數,腦子怎地還這麼不夠用?這火是我點的!”

妙豐大驚:“你點的?天這麼熱,你點火幹什麼?”安瑞文拍地大哭。一旁邊敬國沙睜開了眼睛,流淚歎道:“都是我做的孽,師姐,你就別問師哥了。”妙豐更奇:“敬師弟,你做了什麼孽?”

敬國沙低下頭去:“當初,安師兄因為你和嘉靖的事傷情,大冬天裏在京師街上不吃不喝走了三個月,我一直跟在他後麵。”妙豐不知他因何又講起當年的事來,直愣愣地道:“是啊。”敬國沙道:“我為什麼跟在他後麵?”妙豐道:“因為你喜歡道法,又知安師兄是有情有義的人,所以仰慕他、敬重他……”敬國沙慘然搖頭:“不是。我跟著他,是受了上峰的命令。”妙豐奇道:“命令?命令你跟著他幹什麼?”敬國沙歎道:“師父是天下奇才,無憂堂中珍秘甚多,我當初接近安師兄,就是為了能進入無憂堂內部,盜取武功心法和藥方秘籍。”

“啊?”妙豐吸口冷氣:“是……哪家藥房雇的你?”

安瑞文氣得大吵大罵道:“笨蛋!藥房的人怎會貪圖武功心法?怎會稀罕師父的玄門奇方?他是東廠鬼霧的人!這些年來,他把咱們都騙了!這事都怪我!都怪我呀!”他眼中淌淚,掄起拳頭來往自己頭上便砸,敬國沙趕忙撲上去抱住:“師兄!師兄不可如此啊!師兄!”

好容易才把二人按住分開,安瑞文流淚不止,敬國沙垂頭喪氣。姚靈璧已然猜出大概,問道:“五誌迷情散的藥方,是你偷給東廠的?”

敬國沙黯然道:“不錯。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今天文師兄來取解藥,而且說師父要我和安師兄去一趟,我便知道事情已經瞞不住了。這些年來師父視我如子,安師兄與我相敬相親,咱們大家在一起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我早已對廠裏冷了心腸。本打算瞞著就這樣把日子度過去,平平淡淡地了此一生,沒想到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事到如今,我還有何麵目去見師父?”他兩隻手按地摳進土裏,淚水大滴大滴落在焦黑的手背上。

妙豐拳頭在掌心一拍:“啊!”姚靈璧問:“師姐,怎麼了?”妙豐道:“我說他倆怎麼在火裏坐著,原來是自焚……”常思豪簡直要崩潰,心想連傻子也早瞧明白了,敢情你現在才反應過來。

安瑞文哭道:“一切皆因我起,莫說是烈火焚身,就算是千刀萬剮……”

文夢商一把揪住了他:“師兄!你怎地這般糊塗!師父這些年來著下的醫書、收集的靈藥,豈不被你這一把大火都……”

安瑞文猛地驚住,眼淚立刻縮了回去。他嘴唇顫抖著,頸子一格一格側向偏轉,瞧見旁邊熊燃未滅的火堆,忽然瞠目道:“啊!可不是嘛!”

文夢商氣得火冒頂梁,和兄弟對個眼神,心意相通,過來一人抓一個,把安瑞文和敬國沙都拎起來,往火堆裏便扔。姚靈璧和妙豐趕緊攔阻,卻扯之不住,左攸征在旁邊抱臂生氣,也不幫手。燕氏父女身為外人,都覺有些不好參言。忽聽旁邊有人一聲大喝:“都別鬧了!”隨著話音,從山下走上來一老一小兩個道姑。

妙豐側頭瞧見來人,叫了聲:“娘!”迎了上去。文夢商、施謝唐也都各自放開了手,恭恭敬敬喚道:“大師姐!”

常思豪認得那小道姑是安碧薰,年長的卻沒見過,瞧她披頭散發,擋住了半邊臉,露出的半邊臉甚是蒼老。心道:“原來這就是生死八魔的老大、吳道座下首席大弟子付凝芳。怎麼看麵相比吳道還老?大概修行功夫還不到家。”

付凝芳緩步走到近前,冷眼瞧了瞧地上的二人,說道:“我在山下瞧見這廂起火,急急趕來,不成想卻是你兩個在作怪!”

安瑞文和敬國沙伏地大哭:“師姐!”

付凝芳歎道:“唉!今次大罪難容,你們起來,隨我這罪魁禍首一同向師尊請罪去罷!”

妙豐近前扶了她胳膊:“娘,您說這是什麼話?這事和您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