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 瓜落蒂(1 / 2)

爭鬧半天,眾人決定還是見師尊去請罪。常思豪頂日頭抹著汗跟在一行人後麵,回到山頂,隔著老遠便聽洞中談笑的聲音,吳道正笑:“小雪呀,你不管是這人還是這脾氣,可都一點也沒老呢。”碧雲僧道:“還說!她沒老,你倒老了?寫什麼‘一夢方醒發生白’,你這滿頭黑發,又哪裏有白的了?”吳道說道:“你沒瞧見?這裏有一根,這裏真的有一根……”碧雲僧道:“幾十歲的人了,有一根白頭發算什麼?我連黑的都沒有!”雪山尼嗔道:“你怎麼沒有?剛才不是畫了一頭麼?”

付凝芳輕輕咳嗽一聲,報門而入。

吳道瞧安瑞文和敬國沙渾身黑濕狼狽,問過緣由,反倒笑了:“國沙呀,起來起來,你做過的事情,為師早就知道了。”敬國沙大吃一驚:“師父,您知道我是東廠的人?那……怎會容我留到現在?”吳道一笑:“把你清走,對方必然還要另派旁人,而你沒有完成使命,隻怕也要受到責罰。我那些藥方武功不過是微末小技,算不得什麼,因此便都交在你手上,讓你能完成任務,我也落個清靜省心。”

敬國沙這才明白為何當初師父能那麼“湊巧而放心”地安排自己幫安師兄打理藥室重地,流淚向上叩頭道:“師父,我該死!我該死!”

吳道笑將大袖一拂:“起來吧,你心中若無半分善念,當初伺候你安師兄也不會那樣盡心。而且來到我身邊之後,也僅是頭兩年盜了些東西送走,後來一直都很安穩。你的變化都在為師眼裏、心裏,不用多說啦。”

姚靈璧道:“師父,咱們這還有個病人要治,既然藥室被燒,唯今之計還得想想辦法,先給他配一副解毒藥,否則看病況,這人恐怕熬不過中午……”

“中午?”常思豪聽得心頭一揪:現在時候已經差不多了,這哪還來得及啊!文夢商忽然一拍腦袋:“你不說我倒忘了!”往懷裏一摸,掏出兩瓶藥來。一瓶是六沉定風燒,一瓶是五誌迷情散的解藥。

常思豪眼睛立刻亮了:“沒想到藥室燒毀,這兩瓶藥倒沒事?”

文夢商道:“嗨,這藥根本就沒燒著!我去取藥,敬師弟把這兩瓶給了我,告訴我先回去,他收拾一下就來。我那時候也不知道他是要去跟安師兄坦白啊,結果走著走著聞著山風刮上來的煙氣,一回頭發現著火了,趕忙下去救火,發現自己一個人不成,這才又折返山上叫人,一時間亂糟糟的,早把這解藥的事給忘了!”

常思豪哪還有心聽他細說?伸手剛想接藥,忽見白光一閃,其中一瓶已被雪山尼奪了去。常思豪一驚:“前輩!您這是……”雪山尼瞧瞧手中藥瓶,道:“我認得!這是五誌迷情散的解藥!我已答應我那小徒弟零音,幫她替人要一瓶。”說完揣進懷裏。常思豪一著急,兩隻手差點抓到她前胸上,趕忙刹住道:“那就是替我要的啊!”雪山尼點點頭:“我知道,以後我交給她,她會給你。”

碧雲僧皺起眉頭:“你直接給他還不是一樣嗎?”雪山尼道:“你懂什麼?我徒弟的表哥欠他一個人情,把藥送給他,就是還了這份人情債。我給他算怎麼回事?我是受了我徒弟之托,可不是受他之托。”

常思豪表情黯了下去:“這人情債本來也不算數的,就算有,也早已一筆勾銷了。”雪山尼奇道:“勾銷?怎麼勾銷的?”常思豪歎了口氣:“廖公子已經死了。”他拿著六沉定風燒低頭出洞,來給李雙吉灌下。雪山尼呆愣半晌,追出問:“他怎麼死的?”常思豪一五一十,將自己和荊零雨如何到京、如何進百劍盟,後來廖孤石如何死在廖廣城劍下等事講說一遍。雪山尼問:“這事零音知道麼?”常思豪道:“顏香館一別,我們就失去了聯絡。但修劍堂血案鬧得很大,傳之於外,她應該聽得到風聲的。就怕她……”雪山尼見他神情猶豫,皺眉道:“怕她什麼?大男人幹什麼吞吞吐吐?”常思豪便把在街上看到丹巴桑頓懷抱明妃的事情說了。雪山尼怒道:“那你怎麼不救她?”常思豪道:“一來隻是看著像,沒有確認清楚,二來我身邊的事情又亂又多,先是到遼東防土蠻,後來又……”雪山尼斜眼發出一聲冷哼:“你連身邊的朋友都不顧念,還想什麼國家天下!虛偽!”轉身入洞,眨眼間又拉著碧雲僧飛身而出,往山下便衝。碧雲僧口中不住道:“哎,你這是幹什麼,這是要上哪兒去?”雪山尼道:“別廢話!”眨眼間便落下山坡不見了。

常思豪望著二老離去的方向發愣良久,忽聽沉沉一聲咳嗽,低頭看去,原來李雙吉睜開了眼睛,胳膊上的腫脹已然消了大半。海沫、浪花在旁邊都笑了:“我們說的不錯吧?神仙的藥,哪有不好使的?”

李雙吉皮糙肉厚,恢複了神智便有精神,隻是幾天沒吃東西,略顯虛弱。常思豪攙著他進洞中拜謝,卻見八魔、安碧薰和燕氏父女都齊刷刷跪在雲床之前,哽咽失語。

吳道目光在眾人頭上掃過,一笑道:“你們不必悲傷,為師這心裏很是高興啊,凝芳、倚荷,你們母女算是團圓了,國沙心裏的疙瘩也打開了,其餘你們幾個也是兄弟和睦,夫妻和美,為師沒有什麼可惦記的,臨走之前,還見了兩位老友,做了兩件好事,也算功德圓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