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絕響嘿嘿壞笑:“我懂了。徐階的位子坐得太高,臉麵上的事,別人都可以不顧,他卻不顧不成。咱把吳時來的事捅出來,就相當於在他那張老臉上小小地扇了一巴掌。這個巴掌無所謂,卻讓他知道,他那兩個兒子的事一鬧出來,這接下來的第二巴掌可就要厲害得多了。哈哈,大哥,你這是要小火慢燉,熬他一個坐立不安哪。”
常思豪道:“我在南方遇害的事情早已報上了朝廷,回來皇上必然要詢問經過,吳時來和劉師顏的問題是想兜也兜不住的,徐階這一子是棄定了。”秦絕響思忖片刻道:“不一定,以老徐這腦子,即便是棄,也有不同的棄法。大哥,你剛才說,他跟郭書榮華最後講了什麼?”常思豪道:“他說,無風不起浪,郭督公,此事您還當如實奏明皇上,嚴查細……”
“等等,”秦絕響道:“就是這句。以東廠的職權,接狀後即可自行查案,他讓郭書榮華奏明皇上,聽起來似乎沒有毛病,可是有這個必要嗎?”
常思豪虎目一挑:“這是緩兵之計。他想搶在東廠查案之前,先殺掉吳時來,這樣縱然五十九名官員的狀能告下來,但吳時來和二徐在軍糧上謀利的事就死無對證了。”秦絕響點頭:“正是。郭書榮華肯定也聽明白了,可是剛才喝這麼半天酒,硬是一點口風也沒漏。事不宜遲,我這就派人去保護吳……他媽的,這狗東西還要老子派人保護,真是服了……”
次日晨起,常思豪隨郭書榮華進宮見駕時,卻見徐階早已在禦書房裏了。常思豪瞧他穿著一套夾棉半冬服,頭上綁了個白布條防風,心想:“老小子裝得倒像,在給自己戴孝麼?”隆慶見他平安歸來大是欣喜,言說徐閣老一早抱病進宮,備述吳時來、劉師顏等人罪行,並為自己失察誤薦請了罪。當下安慰常思豪一番,責令東廠限期經辦此事,郭書榮華唯唯領旨而去。
常思豪不問也知徐階的用意,當下對軍糧民怨等情況也隻字不提,隻將那羊皮手卷呈上。隆慶看完大吃一驚,聽他轉述完如何欺騙火黎孤溫、俺答又如何真的去攻了瓦剌等事,又轉憂為喜。徐階躬身說道:“恭喜皇上。據侯爺所言,把漢那吉顯然深受寵愛,已內定為韃靼方麵的汗位繼承人,否則俺答也不會派他領兵與將士們培養感情。可是俺答之子黃台吉尚在年富力強,俺答棄長子扶幼孫,他們之間必有一番龍爭虎鬥。隻要內亂一生,韃靼無睱東顧,我大明便無憂矣。”
隆慶笑道:“但願如此。不過韃靼一亂,瓦剌便又有了出兵的機會,閣老可代朕擬一份國書與綽羅斯汗,示以威嚴,並加安撫之意,另以雲中侯名義備些禮品贈予火黎國師,附信多言在中原款接懷念之情,一並交在汗王手裏。”
火黎孤溫本為古田事來,結果無功折返,卻有大明顯要追信贈禮,自然會令他產生通敵之嫌,這兩封書信一份禮物算不得什麼,卻又會在瓦剌人中醞釀出一場風暴了。徐階心領神會,躬身稱是,又道:“如今曾一本龜縮逃竄,已無作為,瓦剌但求自保,不足為慮,北方土蠻、朵顏方麵有譚綸率部設防,兩下相安無事,唯有古田勢大,最可堪憂。依老臣之見,可調一將赴廣東替下俞老將軍,讓他回廣西運籌兵馬,以防有變。”隆慶道:“閣老所言極是,那麼以卿之見,廣東方麵誰可當之?”徐階道:“廣東形勢雖不比古田嚴峻,可是海賊出沒,倭寇潛伏,一樣的危機重重,非有大將才者不能當之。老臣以為,去歲協助侯爺同破俺答的大同總兵官嚴戰,為人機警有定,圍城不亂,指揮有方,兼之早年也曾在沿海抗倭,熟悉南方情況,調他提督廣東軍事,想必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