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 一碗飯(2 / 3)

瞧他這副蘑菇頭的樣子,曾仕權倒忍不住笑了,也看出他確是沒這個辦大事的膽子,便道:“是這話了,我們倒好說,難得你也知道體貼侯爺,可見是個有心的孩子,恁麼著,咱們就一起護著車駕,慢慢兒的走吧。”

阿遙自從發現常思豪起,眼睛便一直不離他身,瞧他包紮換藥過程中始終昏迷萎軟、任人擺布,並不知是曾仕權著人灌了迷藥,隻當是他已經傷重瀕死,眼睜睜看他被人抬進大車,簾子撂下來割斷了視線,心裏急得沒法,卻又無可如何,正胡思亂想的功夫,忽然繩子鬆開,自己又被扯下馬來,遠處曾仕權正喚人吩咐著什麼,幹事們竟不再著急趕路,就在道邊搭起帳篷露起了營。

一幹人犯中,算上阿遙共有五名女子,全都押在一個帳內,兩名幹事在帳口看守,火黎孤溫和索南嘉措最具危險,由小山上人和陸荒橋親自負責。大車由小笙子照顧,曾仕權倒最為輕鬆,和方枕諾圍坐火邊聊起天來。

阿遙軟灘灘地歪在帳內,回想姬野平說大哥在京受封做了什麼雲中侯,還和東廠的郭督公打得火熱,而今看這些東廠的人雖然救治他,卻非真正的緊張,似乎另有目的,因此還是放心不下。昏沉間聽著方枕諾的笑聲,顯然和曾仕權聊得十分高興。想若非那老尼臨走時忘了解開穴道,使自己留在那窗下聽到他和雲邊清的談話,怎麼也想不到這樣一個溫文爾雅的人,內心裏竟是這樣的齷齪肮髒,而自己之所以到得小廬窗後,和他半點幹係也沒有,他竟然能順水推舟,把這又當成一樁功勞攬在身上,這般行徑,更非無恥無賴四字可以形容了。

正想著,就覺得有人小聲和自己說話,聲音含糊,卻極熟悉——側頭看時,一人蹲在身後不遠,黑臉龐、大身子,手拄斬浪刀,影綽綽正是常思豪。她心頭大喜,不知哪來了力氣,一旋身便站起來,手腕上的繩索不知什麼時候也被解脫了。她料是常思豪幫的忙,滿心歡喜,正要喊“大哥”,就見常思豪衝這邊打個手勢,大概意思是快走,然後轉身便向林中奔去。她趕忙前追,黑沉沉跑出十幾二十步,身後隱隱人喊馬嘶,似遠似近,好像是方枕諾發覺,帶著人追了上來,眼瞧常思豪越跑越遠,追兵越追越近,自己身子虛漂漂的,兩條腿拚盡了力氣,就是跑之不動,想要喊大哥又喊不出聲,急得無可如何之際,忽然身子悠地一下飛起在空,好像輕功附體了一般,正歡喜間,急急又往下墜去,“啪”地一聲,摔在地上,有人喝道:“吃飯了!”

阿遙隻覺半身骨痛,睜開眼來,這才發現自己躺在離帳篷不遠的濕地上。麵前極近處,露色繽紛的草葉間放著幾碗白米飯,熱氣嫋嫋蒸騰,剛剛扔下碗的幹事背身正走開去,靴底後跟一掀一抬,在濕地上踩出叭嘰叭嘰的聲響,不知名的鳥兒鳴啼著將林蔭啄透,漏了他晨曦一肩,原來天亮了。

阿遙支臂撐起些身子,感覺麻勁全消,原來穴道也已經解開,這時身旁“撲嗵”聲響,堆山倒柱般又摔躺一人,裸白肩頭上帶著幾隻泥腳印,正是那胖婆娘。隻見她摔撲在地上,一蟠身,四肢又收卷成團,像個不倒翁般坐起來,看見飯碗,伸出手去一挖,便將一碗飯全挖出來,兩手略團一團,捏成個米球一拋,扔進嘴裏。

等那三個明妃也被拎出帳篷的時候,草地上幾隻碗早已空空如也,她們沒有飯吃,嘰嘰咕咕交流幾句,便開始大聲抗議。幹事聽不懂她們說的藏語,過來但看飯碗空著,料是阿遙和張十三娘吃了,氣得“咣咣”兩腳,罵道:“肥蟈蟈,死刀螂,別的能耐沒有,就知道搶食!”扭頭又罵:“三隻蛐蛐叫叫叫!少吃兩口能餓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