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永失(6)(1 / 3)

上火車前,程長信說:“媽,回家了。”

他終於肯承認北京也是個家,不再是住著的地方。

程長信不想說話,抱著母親,一手拉著牧雪,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過。

下火車時,程驂宇已經等在那兒了,坐著輪椅。程長信把骨灰盒給他,看到他老態龍鍾的樣子,突然很想笑,人生是不是都這樣,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一蹉跎就是永遠失去。他很想罵程驂宇一頓,嘲笑他,你現在老成這樣,又是個殘廢,我媽不會想見你的。

但他難得的良心發現,沒有說什麼,和牧雪離開了。

那天,正好是四月一日,程長信茫然地走在四九城的胡同裏。

來了兩年,他還是不習慣北京交錯的胡同,他心血來潮,對牧雪說:“阿雪,我們來玩個遊戲,你向左走,我向右走,看能不能找到彼此?”

牧雪用力敲了下他的腦袋:“程渣渣,我為什麼要陪你玩這個蠢遊戲,我喜歡一個人,幹嗎要放開他的手?”

她高高舉起他們牽著的手:“我喜歡你,就要這樣握著,一直不放。”

“死都不放?”

“死都不放!”

程長信笑了,他發現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雪精靈般的女孩。他伸手摸她的臉,很溫柔:“阿雪,今天我生日。”

四月一日,愚人節,他出生的日子。從小到大,他一直覺得他的出生是個錯誤,他的降臨,讓母親滿足了,讓她一輩子處在不得所愛的旋渦中,從未想過,她可以放棄程驂宇,她可以離開。

他恨程驂宇,也恨自己,他從不過生日,這是母親的受難日。

程長信苦笑:“我的生日從來就不會發生什麼好事,媽媽被確診肝癌那天就是我生日——”

話沒說完,就被堵住,用唇。

牧雪踮著腳尖,閉著眼,笨拙地吻他,她根本就不會親吻,就唇貼著他。

程長信幾乎愣住了,全身都僵硬了,隻有唇能感到一片柔軟,很軟,就像吻一朵花,帶著春的清香。大概這樣貼了幾秒,牧雪放開他,眼睛亮晶晶的:“記住了,程渣渣,以後這就是我第一次主動吻你的日子。每年的這一天,我們都做些美好的事來忘掉悲傷吧……”

當悲傷的往事被美好的事情一點點擠掉,就無處可放了吧?

牧雪看著沒反應的他,懊喪著:“程長信,你該戒煙了——”

話沒說完,她就被推到牆上,程長信捧著她的臉,用力地親她,舌頭蠻橫地擠進去,唇齒相交,她說得對,如果難過,就做點開心的事去擠掉。

那一年,他們都未出社會,他吻她時,卻像一生一世的許諾。

那麼熱烈,那麼深情。

那一年北京還沒有霧靄,天是澄亮的藍,胡同裏的年輕男女擁抱在一起,就像一個人,心緊貼著心。

回到家,牧嶸正在做作業,一看到牧雪,疑惑地問:“姐姐,你嘴巴腫了?”

“啊,你姐上火了,燒烤吃多了。”程長信麵不改色地說。

“姐姐,我叫阿姨給你煮下火湯。”牧嶸特體貼地說。

牧雪大窘,狠狠地瞪了程長信一眼,程長信很狡猾地笑了。

一旁的牧嶸一臉的疑惑,歪著腦袋,隱隱覺得這兩人有些不對勁,卻又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不過小呆子小歸小,卻不笨,看兩人越來越親密,十分不高興,覺得姐姐像被搶走了,找到機會就橫插一腳。

他們坐在沙發上一起看電視,牧嶸就擠到中間,他們手牽手散步,他又擠過去,他們到小花園去練琴,他也要跟著……程長信是叫苦不迭,這小子也忒壞了些,不止一次地說:“我要把你綁到一個隻有我們倆的地方,誰都找不著。”

牧雪笑嘻嘻地說:“沒有我弟弟的地方,我可不去。”

媽媽因為生牧嶸去世,爸爸又忙,牧嶸從出生到現在,都是她照顧長大的,牧雪可疼這個弟弟了,比自己的命還看得重。

程長信歎氣:“我就知道,我比不上你弟弟。”

“你當然比不上,”牧雪狡黠地笑著,“我心裏有個排行榜,你啊,就排得比我家的狗靠前一點。”

“是嗎?是嗎?”

程長信去撓她癢癢,她怕癢,兩人笑著打鬧,程長信手又不安分了,一不小心伸到她衣服裏,覆在柔軟上。牧雪嚇得不敢動,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卻是沒有一絲害怕。程長信笑了,把手抽出來,摸她的臉,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子:“傻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