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宮寂紅,在那雙有些失望的目光的注視下,方憐惜一路向西,奔橫刀江。
他要去找唐望。
他知道自己從不信來世之說,所以方憐惜今生便要做一個轟轟烈烈的人。命運卻與自己為難,辛苦創立的青衫盟因為行俠仗義,礙了身邊幫派的事,轉眼間在一場場的謀殺中煙消雲散了。自己被宮寂紅救了一命,然後認識唐望,從此人生中才多了色彩,少了殺戮。本以為這將是自己的結局,不料,自己被唐少爺挾持,不得不去做違心之事。在這樣痛苦的過程中,唐望離自己逐漸的遠去了,兩個人在不斷地相互誤會,終於有了個悲慘的結局。
方憐惜痛恨,痛恨上天給自己這樣的命運。如今,真的回到了五年前,方憐惜要靠自己的雙手來改變自己的命運。是啊,崔蠶可以背叛自己,自己可以背叛宮寂紅,可靠的,隻有這雙手了。
眼前風物漸變,橫刀江流域民風崇信鬼神,巫術盛行。過了小唐州更是如此,每過一個村落都會看到用來祭祀用的方形祭壇。大一點的縣城還會有神秘陰森的廟宇。
方憐惜把刀用青布包好,生怕惹不必要的麻煩。前生就是因為不懂這裏的民風,惹惱了個巫師,幾乎送了性命。這一回,誰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救自己。
方憐惜是在桃花鎮認識唐望的,這裏一年四季都開著桃花。橫刀江在這裏轉了個彎,洶湧的水勢忽然緩下來,衝積出大片的平原。似乎這帶著數千裏澎湃氣勢的橫刀江也為這裏的桃花而流連,不再一味的怒吼吞噬。
方憐惜站在江邊,感受風將整個身體吹透的冷厲。當初自己來到桃花鎮的時候,心灰若死,如今的自己,是帶著無限的希望。唐望呢?還會在那個江邊的野店中與自己突然的相逢嗎?
從江心處蕩來一葉小舟,方憐惜揮手喊道:“船家,載我過去。”
方憐惜故意躲過了兩裏外的渡口,那裏還有一場麻煩等著自己。小船靠近,方憐惜一躍而上,船家一驚,方憐惜這一步跨了足有十餘尺。方憐惜看見船家驚訝的臉也是一楞,記得那次過江,自己坐的也是這條船!方憐惜急忙先從懷中取出散碎的一塊銀子,塞在船家手裏。船家見方憐惜給了銀子,稍微放了點心,低下頭來紮了紮褲腳,眼睛偷偷瞄了一眼方憐惜包著刀的青布。方憐惜笑道:“船家,你們這一帶的水路不太平嗎?為何如此小心?”
船家略帶尷尬道:“原來是很太平的,最近一個月經常鬧水鬼,翻了不少的船,可又沒什麼人親眼見到是怎麼出的事情,所以官府特地在渡口設立崗哨盤查,找可疑的人。”
方憐惜道:“噢?水鬼?”
船家道:“是啊,對麵的桃花鎮祭祀總是輕簡疏慢,一定是他們惹怒了江神,才會出這樣的事情,依我看,水賊作案的可能性不大,這裏來往的客人又沒什麼油水。”
方憐惜不語,盤膝坐在船頭。到了江上,才覺得橫刀江的寬大,這小舟在江流中真的是輕若灰塵。船夫在身後吱呀吱呀地搖著漿,隨波而動,方憐惜的心也隨著橫刀江的波濤起伏。唐望啊唐望,我就要見到你了!
正沉浸在回憶中,方憐惜身子一震,小舟不知為何撞在一塊礁石上。方憐惜的整個身軀一縮,快速地彈起,轉過身子的瞬間心底已經想清楚了十之八九。第一、這船家既然常年在這江上行船,定是對水流礁石了如指掌,不會因為失誤觸礁。第二、既然官府都在渡口盤查往來行旅,那沉船行劫該是確有其事。他敢一個人在這等荒涼的地方載人,一定不是什麼好來路。
所以,方憐惜沒有猶豫,拔刀。
刀是被青布裹著的,方憐惜還是拔刀。拔刀訣講究氣勢,對勢弱者往往一擊必殺,拔刀隻是個樣子。
方憐惜的身子完全轉過來的時候,船夫已經在船槳中抽出了利刃,撲了過來,他用的是變形的樸刀。這一刀的來勢如此凶猛,方憐惜暗暗吃驚,他能感覺到這一刀的刀意竟然和江水的流動相互配合,幾乎就要接近道的境界。拔刀訣能擊潰這樣的對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