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中有水流，並不會象其它山洞那樣將談話聲送到遠處。唐望停下來的時候，已經是漆黑一片，以方憐惜的目力，看到的也隻是身前數尺的距離。岩洞裏的風本來很冷，可是現在唐望近在咫尺，呼吸可聞，方憐惜覺得自己的身子是暖的，唐望的容顏也從來沒有如此的清晰。
“阿爹他恐怕挺不過半年的時間。”唐望的話讓空氣頓時冷了下來，方憐惜甚至感覺自己打了個寒戰。
“四叔不同意我的建議，我知道我在鹵莽行事，可那是我阿爹，即使做錯了，我也要做。憐惜，你明白嗎？”
“我……”方憐惜這覺得有什麼東西被哽在喉頭，吐不出來，又咽不回去。唐望的話可信嗎？怎麼看，這都象是唐少爺安排好了的局。即使唐望說的是真的，唐列秦挺不過半年的時間，可更現實的是，唐門勢力的膨脹也將在半年後達到頂峰。如果半年後俠刀盟還盤踞在北方，那唐門難免進入盛極而衰的規律之中。
“四叔讓我自己看著辦，他說半年內，唐門不會給我任何的支援。憐惜，是不是你也不肯幫我？”
風從黑暗中吹過來，將方憐惜浸透。他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凍住了，皮膚也如金屬般堅硬。想不到，唐望他會催自己動手。自己難道三年的承諾都保存不住，就要對宮寂紅下手了嗎？
唐望輕輕靠在方憐惜的懷裏，象是自言自語道：“如果阿爹死了，我回不回唐門都沒有意義。”說罷，她側過頭來，對方憐惜道：“我不是逼你，也不是求你，我隻想問你，你要做什麼樣的選擇。如果你不肯做，那咱們就一起走吧，浪跡天涯。
方憐惜發病一般，身子仿佛騰地燃燒起來，一刹那變得火熱。這感覺，就象是自己在橫刀江邊，被唐望燒破了衣服。在痛苦中又飽含著希望。和唐望離開江湖，過普通人的生活，這近乎夢想。沒想到，唐望她肯！隻是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自私了？方憐惜想起崔蠶，為了父母背叛了自己的人。自己的理想，真的就那麼重要嗎？想想前生，唐望是在怎樣的絕望中死去啊！
方憐惜忽然很惱恨，惱恨自己的搖擺不定。前生的他，可是認定了要做什麼，就堅持到底的。是不是重來一次的機會太珍貴，才讓自己變得如此懦弱！唐望不再說話，隻是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方憐惜終於又冷了下來，這樣子，好象她前生臨死之前，萬念俱灰。
“煩惱無益，你說，我們該怎麼做。時間不多了。”方憐惜放下心事，對唐望道。
唐望睜開眼睛，想了想道：“四叔是想拿下全部的俠刀盟，我隻想要佛骨俠刀。如果半年之內不能成功，我們隻好逃亡海外，中華大地，再也沒有我們存身之處了。未思進，先思退，阿爹這些年，也培養了些自己的人，四叔是不知道的，隻聽命於我。你如果有把握全部安排進俠刀盟，那咱們無論是進是退，把握都要大些。至於更遠的打算，咱們還要從長計議。”
方憐惜皺眉，道：“有多少人？”
唐望笑了，道：“別擔心，有九個，其中的三個，要放在你身邊，事情如果真到了無法挽回的程度，小梁和……七妹……”
說到這裏，唐望還是說不下去了，她不是唐少爺，可以犧牲所有的人。即使兄弟情深，即使血濃於水。尤其對唐婉詞，兩人一向關係較好，為了生存，就要殺自己的姐妹，這事情心裏即使想過，要說的時候，還是太難啟齒。
方憐惜慨然。自己重生，回到五年前，從來沒有想過，不去找唐望。但自己給唐望帶來了什麼？自己的理想，已經傷害了無數的人，那宮寂紅的、唐少爺的呢？為什麼在他們麵前，自己的完全失去了對信念的把握，自己要的，不就是和唐望的平淡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