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XX,男,38歲
采訪時間:2010年12月22日上午11時
(郜某瘦瘦小小的,麵色黑黃,比實際年齡顯蒼老。走進談話室就找煙抽。然後就一支接一支,雖然抽的是廉價的紅杉樹。是什麼牌子的煙、味道如何,似乎對他已經無關緊要。隻要有煙抽他就很滿足,就是用樹葉卷起來的也不在乎。一時間屋子裏煙霧繚繞,我和陪同我采訪的啞語翻譯小吳被煙嗆得不停地咳嗽。我開窗透氣,冷風“嗖嗖”地竄進來,一下子感覺很冷。隻好開窗透一會兒氣立刻關上。)
我曾三次被抓進戒毒所和勞改農場強製戒毒,第四次就被抓進了這個刑事犯看守所。這六七年,我大多時間都是在戒毒所、勞改農場和看守所度過的。隻有到了戒毒所和看守所我才能被迫停止吸毒,否則我無法控製自己。毒品對我的誘惑我無法抗拒。
我從職業技校畢業時19歲,頂替父親進了某電力建設公司做工,在電力公司江陰的分公司上班。那是1991年,一個月的工資可以拿到116元。有時還會拿到一些補貼。幹了5年,我嫌上班太辛苦,就想幹別的。正好公司也有可以提前買斷工齡的政策,我就主動提出享受這個政策,拿到10萬元一次性補貼,就辭職了。10萬元在當時不是個小數目,如果用它做本錢,正經做點生意,錢滾錢,說不定我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離開單位,我生性懶散,沒有再找什麼工作,也沒有做生意,就在社會上閑逛,結識了一幫酒友牌友舞友,成天不是打牌,就是到舞廳跳舞。我沾上毒品就是在舞廳。幾個朋友在包廂裏玩,我看到他們吸毒,覺得很好玩。他們把白粉攤在香煙的錫紙上,然後用打火機從下麵點燃,把白粉燃燒出來的煙吸進鼻腔。朋友讓我也吸一口,嚐嚐是什麼味道。出於好奇,我就吸了一口,感覺渾身舒坦,就上癮了。到時間不吸,就流鼻涕,打噴嚏,像被霜打過的地瓜秧子一般。
怕在舞廳公眾場所被公安部門發現,我們幾個毒友就一起到小旅館開房間,躲在客房裏吸。但還是被人發現,報告了派出所。警察把我帶到派出所做尿檢,一查,結果證明吸過毒,就把我送進了檀山戒毒所勞教了一年。出來後,派出所對吸過毒的人要定期做尿檢,防止重犯。出來50天後,派出所來人讓我去做尿檢,查出又吸毒了,判我勞教兩年。被送到句容勞改農場。因為我表現好,減刑三個月出來。出來70天左右,我正在馬路上打公用電話,碰到警察,又被帶到派出所做尿檢,發現吸毒沒有被戒斷掉,就又把我抓起來,判了兩年,送到鹽城大豐的勞改農場服刑。
你問我為什麼戒不掉吸毒的毛病?不是我不想戒,是身體和腦瓜子控製不住。隻要沒有人強製監督,我就忍不住要吸。吸了以後,我覺得我的身體脫離了塵世,到了另外一個飄飄若仙的世界。但我心裏還很明白,我還在塵世裏活著。那種享受是不吸的人感覺不到的。唯一能讓我改變吸毒習慣的是到戒毒所和勞改農場,想吸但拿不到東西,再難受也隻好忍著。因此,我寧可在勞改農場待著也不願意出來。
2009年1月10日我從大豐勞改農場服刑期滿被釋放出來。出來後我改不掉毒癮,還是要吸,但是手頭沒有錢買貨了。我買斷工齡拿來的10萬塊錢,在幾年前就已經全被我“燒” 光了。沒有辦法,我和一個毒友一起想辦法搞錢。我們看到市廣電中心有一卷一卷的電纜線扔在院子裏,門口無人看管,就雇了一輛麵包車,在夜裏兩點到那裏把電纜偷偷拉到麵包車上,然後找到一個隱蔽處卸下來,準備第二天找地方去賣掉。哪知道,還沒有等我們兩個離開貨場,警察就來把我們帶走了。原來是那個麵包車司機,給我們拉完電纜,就直接到派出所報案去了。你看我們傻不傻?雇陌生人的車幹壞事,不是明擺著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嘛!
這次,我又被判一年刑。在看守所待了36天,然後轉到戒毒所強製戒毒5個月,又轉到這裏的看守所。我的同案犯,因為查出患有丙肝,就判了他緩刑。
你問我有沒有老婆孩子?我沒有結婚,找不到老婆。談過一個女朋友,第一次被抓時就分手了。一聽說我吸過毒,沒有人願意跟我。至於這次出去會不會再吸,我也說不準……我不知道,我的身體會不會聽大腦的?
長期吸毒,我的體內已經沒有起初時那種飄飄欲仙的“神仙”感覺;但如果不吸毒,身體就會比“下地獄”還難受。為了不讓自己有“下地獄”般的痛苦,我迷戀毒品已經顧不得對死亡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