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林進入專業反扒這個行當具有很大的偶然性;而他被人發現和自己發現自己具有特殊的反扒天賦也具有很大的偶然性。
胡雪林1962年12月21日出生於江蘇泰興縣珊瑚公社得勝大隊,那時“文革”尚未開始,因此鄉村均稱“公社”和“大隊”。他家兄妹共5人,但生活在當地的村子裏還不算最困窘的。幸虧有他的父親在鎮江市豬鬃廠當工人,每月有數十元的工資收入供養一家老小。當然還得靠母親在地裏扒拉土疙瘩。但在那個年代,農村家庭中有一人在城裏國有單位吃皇糧,是讓村裏人人羨慕的事。過的日子,也就相當於如今城裏的中產階層了。盡管小時候他的早餐都是玉米糊糊,一個月也喝不到一口肉湯,但畢竟有東西可以填飽肚子,用不著吃了上頓愁下頓。雖然豬鬃廠聽起來似乎不怎麼“高雅”(“豬鬃”不就是“豬毛”嗎?),很多人也不明白豬鬃廠幹的是什麼行當。但每月有固定收入,這是硬道理。至於是跟“豬鬃”打交道,還是跟“豬糞”打交道都不重要。活命要緊。
胡雪林長到16歲時,父親麵臨退休。那時有一個政策,父親退休時,子女有一人可頂替父親到工廠工作,戶口由農村戶口轉為城鎮戶口,可以繼續吃每月供應的固定口糧。這樣,胡雪林高中未畢業,就頂替父親進了鎮江市豬鬃廠,子承父業,繼續吃“豬毛”飯。這對當時的農村孩子是如同“鯉魚跳龍門”式的命運的重大改變。那時農村流行一句話:“眼望大煙囪(指工廠),心裏熱烘烘”。因為那時大學高考尚未恢複,農村孩子改變自己命運的道路主要是當兵提幹或是通過各種關係到工廠謀到一份拿工資的“鐵飯碗”。能夠通過各種“關”:“體檢關”、“政審關”還有“人情關”去當兵固然不容易,能夠在部隊“混”上四個口袋(那時士兵服上衣是兩個口袋,隻有幹部服上衣是四個口袋),概率也極低,隻有極少數人在殘酷激烈的競爭中勝出。我的一位同年當兵的戰友,本有希望在部隊提幹吃“軍糧”,但因一次與本單位一位參謀出差途中,不慎將一份機密文件失落,盡管24小時後這份文件又失而複得,但他的提幹夢因此而破碎,不得不揮淚告別那個地處偏僻山溝、生活條件其實非常艱苦的導彈倉庫。胡雪林的這條道路最穩妥,但別人卻無法效仿。因為特殊的政策條件,使他承襲父蔭,從農民變成了城裏人。
他腦瓜活絡,個頭又高,胳膊腿粗壯,髒活累活都不拒,很受廠長的器重,幾年後就當上車間主任。時值80年代中國社會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軌,看到很多人下海掙錢,胡雪林也怦然心動。也許他看到了國有工廠遲早要衰落的命運,就果斷地辭去了車間主任的職務,而把一個普通職工需要完成的定量工作承包給一位臨時工,自己則一心一意做起了生意。他起步經營活動是倒賣中華香煙,每個月到外地去批發中華香煙到鎮江來賣,每次的利潤在2000元左右,在當時可算非常豐厚了。因為人們的工資普遍每月隻有區區數十元。後來,他又承包了一家小旅館,同時在旅館外的街頭擺了一張台球桌,來玩的人計時收費。這是在當時的年輕人中很時髦的娛樂活動。
豬鬃廠在胡雪林離開三年後即倒閉,林倒鳥散,隻剩下一攤豬毛在餘燼中散發著刺鼻的焦糊味兒。豬鬃廠後轉改為織布廠了。除了空殼子廠房還是老模樣,裏麵的瓤全換了。胡雪林慶幸自己及時轉行,否則,他就成下崗工人了。
胡雪林算得上中國最早的一批扔掉“鐵飯碗”下海的生意人。如果沿著這條路走下去,20年後的今天會不會成為身價千萬、億萬的老板呢?不敢說100%可能,但可能的概率起碼在90%以上。但一個偶然的機緣,卻使他幹起了“反扒”的行當,而且成為名震一方的抓小偷的“九段”高手。
這個偶然的機緣是如何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