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娶了苗香香迎來絲弦唱(3)(1 / 2)

王炳中撓了幾下後腦勺兒,又摸了摸狼茅草一樣的胡茬子,說:“沒啥,閑坐會兒。”

牛秋紅微微蹙著眉,佛一般地沉寂了久久之後,兩個彎彎的月牙兒幾乎變成了細細的兩條線:“你要是不願意說,就在自己肚裏捂著,誰也給摳不出來。”停了一會兒又說:“你就是不說,大家都也心知肚明。人吔!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倒是分著三六九等,人肚裏的那幾根兒腸子,誰跟誰也差不了多少。俺也不想找那些不自在,隻有一條兒——要是真還有點兒良心惦記的,甭管到啥時候兒,別叫俺不自在就行。說一千道一萬,俺還是那句話兒——這話兒呢,說不說在俺,聽不聽在你——那不是黃菜撈飯,不能大碗捂著吃。”

王炳中本想拐彎抹角地試探著說說,不想還沒有說出什麼,便叫牛秋紅清鍋兜底一般給掀了個大眼瞪小眼,正好像她又伸了小手,在撫摸著他的後腦勺兒,一遍遍地撫摸夠了之後,再把一根根的頭發給扯上幾扯,最後又不輕不重地拍擊了兩下子。——一種站立在懸崖邊上到處張望的感覺,便在他的全身彌漫開來。

牛秋紅踮著一雙小腳晃晃蕩蕩地出去了,油光閃亮的頭,仍然搖響了那一片喋喋不休的鈴鐺。

王炳中也出了門,在月琴的門前站了一站,是一種想說點兒什麼又沒什麼可說的那種感覺。他在兩個院子裏轉悠了半天,瞅了個沒人的時候給廷妮兒的衣兜裏塞了幾張票子,廷妮兒斜斜地歪了一下眼,淡淡地說:“俺又不賣給你啥東西兒,淨整些囉嗦事兒叫人心慌,暢暢快快的比啥都好,是不是?”廷妮兒的大眼在他身上撲閃一下又飄到了別處。

王炳中心裏咯噔一下,來來回回地搓了幾下手後,一五一十地把苗香香的事給廷妮兒說了,廷妮兒想了想後,說:“唉!知道了,泥胎兒④要真有人拜,還真能成了神。”說完就再不吭聲了。

廷妮兒做完手中的活後,和了一塊雜麵,用那根酸棗木的擀麵杖在案板上擀了起來,過上一會兒就揚一揚頭,甩一下遮住了半個眼的頭發,手裏的那個麵團兒慢慢地由小變大、由厚變薄,每當要把麵片兒攤開,換個角度再纏上擀麵杖的時候,便將雙手握著的擀麵杖猛地向前一送,麵片兒的一個邊便嗒兒地一聲甩了開來,然後換個角度把擀麵杖骨碌骨碌地又卷了進去。

廷妮兒擀的麵條兒有勁而均勻,她的刀功也好,細溜溜的一般寬窄,挑起來幾乎可以看見透過來的陽光。

不一會兒,她便煮熟了一碗,往碗裏盛好後,才說了見到炳中的第二句話:“你吃不吃?”

炳中說:“俺不吃,你貴人總算又開口了,俺給你說的事兒咋樣兒?”

廷妮兒仍是不吭,待把那碗雜麵條兒放到條盤⑤上的時候,又拿一個小碗挾了一箸頭的韮菜泥,才說:“叫俺試試吧。”端起條盤往西院走的時候,將那幾張紙票子又塞回了炳中的衣兜裏,說:“這個俺沒用,後邊兒別再整這些沒用的。”

廷妮兒往西院走,炳中遠遠地在後邊跟著,廷妮兒走進了維貴的房子後,他便在和西院相連的門墩兒上坐了下來——衝門那邊是一溜蓬蓬勃勃的月季,如今雖是稀稀落落,卻也總算有個遮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