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著,周大中忽然著急慌慌地截住了炳中說:“老天爺!還不快跑!在這兒瞎轉悠個啥!來了幾個日本兵,才剛剛兒在酒樓裏拿刺刀把小蓮給挑了!”
王炳中抓住大中正要問到底咋回事,遠遠地就看見一個日本兵騎了大洋馬,正呱嗒呱嗒地自夏官道由西向東而來,一隻手拿了個軟蛋軍帽在忽扇著,敞著懷,露著圓滾滾的大肚皮,斜挎著一把軍刀,鬆馳的皮帶滑到了肚子的最下邊,露著小肚子上一片黑乎乎的毛。
那個鬼子一邊搖搖擺擺地走,一邊斜了眼四下張望著,王炳中麵無表情也不言語,拉了大中和滿倉低了頭貼牆根站下,等到馬頭剛剛走過,馬屁股正到臉前時,王炳中閃電一般奪下滿倉的鋤頭,伸出去鉤住鬼子兵的頭使勁一拉,一下子就把他給拉下馬來。沒等對方有什麼反應,王炳中掄圓鋤頭在鬼子兵的頭上就是一陣猛砸,隻砸得白花花的腦漿流了滿地才住了手。那匹大洋馬尥著蹶子怪叫著,一溜煙地經夏官道向東跑了。
滿倉的那張鋤長長的白楊木鋤把兒,經年累月地叫他摸索得如同拋油上蠟一般明亮又光滑,明晃晃的鋤板閃耀著主人的辛勞與勤快——是一把絕好的種莊稼的利器。王炳中卻猛然拿來做了一回打鬥的武器,鉤、砸、砍三樣功用,臨場發揮且一氣嗬成,幹淨利落而暢快淋漓。
周大中和林滿倉兩個人嚇傻了一對兒,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街上炸了鍋的人四處叫喊著奔散逃命,王炳中拉了兩人一人一隻手,自夏官道向南的小巷左拐右拐,向南山一路沒命地奔逃。尚未跑出多遠,身後咣當咣當的槍聲就亂紛紛地響了起來。
王炳中三個人兔子似地向南跑了好幾裏地,在南山後的樹林深處歇了下來,喘息了大半天後,周大中告訴了事情的原委。
酒樓剛收拾完,一個日本軍官領著四五個兵和一個翻譯就進來了,好像知道小蓮,進門就奔蓮香閣去了,開始還好生生地喝酒吃菜聽唱,不長時間小蓮就敞著懷從裏邊跑了出來,一邊回手打著拉他的翻譯一邊罵:“死了爛了也不給日本人,想日日你娘去!”提著褲子的日本軍官係上皮帶後趕過來,左右開弓打了小蓮一頓耳光,小蓮胡亂抓撓了一陣,忽然彎起膝蓋一下子頂到日本人的褲襠裏,日本軍官捂著褲襠轉了幾個圈後,就抽出刀把她給挑了……
周大中站起來四處張望一陣,回頭對炳中說:“小蓮那娘兒們,不簡單,厲害得很,日本軍官領了人出門兒後,自己硬是把一團血糊糊的腸子給塞了回去。”
三個人一直在樹林中待到後半晌,籠罩在心頭的驚慌和恐懼才漸漸地淡了些。滿倉說:“東家的手也真快,這邊兒還沒弄清到底咋回事兒,那邊兒就把頭給砍砸了個稀爛,俺那把鋤,以後給供起來吧,那可是個功臣。”
周大中也深有感觸似地說:“咋也不是!咱東家到底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收拾個把小日本兒,還不是三下五去二?他們在咱中國禍害了多少人,要都像咱東家那樣兒,早就都給攆出去了,俺也真該上去再補上兩鋤——到底沒有咱東家那膽兒,真解恨,真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