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男人和女人的三件寶(2)(1 / 2)

後來,大全提念“新打的茅坑香三天”的時候少了,他實實地開始羨慕做空心掛麵的武老栓福大無邊。

武老栓一生倔強像一頭永不諳人事的毛驢,二十斤掛麵卻輕鬆地換回一個兒子武小魁,大坡地的人誰都知道,小魁終日思謀著別人家的媳婦兒,就像莊稼主兒騎在樹杈上看著別人播種和收割,就像傻二小露著屁股蛋子拍著雙手呼叫著東洋美女。——是個比驢還蠢比雞還賤的東西。

武老栓卻總也不聞不問,他的褲襠裏就從來沒放過一個響亮的屁,日日做他的空心掛麵,就不知道麵盆子和不出個一兒半女來,二十斤掛麵換來的兒子白白地成了擺設,成了一個騍騾子的屁股——樣樣式式的一個物件兒,卻不能給武老栓做出一件樣樣式式的事兒!怪不得想當年小魁把自己白送給武老栓!於是大家就都相信:便宜沒好貨,好貨就不能便宜!

小魁仍然整日鑽到戲中去,尤其是那些哀婉憂傷的調子,盡管換了不少大閨女小媳婦兒的眼淚,盡管吼起來能把人的腸子掀翻,他就沒有想一想,那些女人們哭過笑過之後,照樣能找到自己家的門檻,一個個仍然高高興興地鑽到自家男人的肚底下去。好心的蓋大全曾惡狠狠地罵過“雜毛武老栓”,罵過之後再詛咒一番那個五魂不全的武小魁。

雷月琴瘋了兩年後,武小魁已是三十的人,不知邢州的一個獨苗兒閨女犯了哪門子邪,楞是讓小魁一嗓子把魂兒給勾了去,鬼使神差地跟著劇團到了大坡地,開始的時候小魁也不甚同意,他還在戀著掛在樹上的那一顆幹枯的棗。

武老栓終於急了,他把餳好的一大盆四十多斤的稀麵全扣到了頭上去,五官都給糊了個嚴嚴實實。老栓喘不過氣來,憋得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兒,屙了一褲襠的屎,一缸的水把他給衝洗幹淨之後,落下個動不動就打噴嚏的毛病。

那閨女叫秀秀,爹娘都是掙工資的主兒,那天她去住姥娘家,恰好碰見了武小魁的絲弦戲,就陷入到他的泥潭裏出不來了。許多人問武老栓修了哪輩子的德,白拾了個兒子不說,大風還給他刮來一個玲瓏似玉的俏兒媳,而且秀秀比小魁還小十歲。老栓一臉的陽光燦爛,打著噴嚏說:“咋!武姓還出過皇帝嘞,咱是老鼠拉木鍁——啊——啊——啊啊——嚏!——這大頭兒在後邊!”

後來的事也千真萬確地證明了武老栓就是有山吹海擂的本錢。

秀秀跟了小魁,就像幹涸的黃土地猛灌了一場透水,眨眼間就是一片耀人眼的蓬勃興旺,秀秀五年裏生了三個孩子,他們是玉寶,玉來和玉香,既開花又結籽。三個孩子跟武小魁一模一樣,都是四四方方的腮幫子上一對小酒窩,就像一個模子裏脫出來的三塊坯。

林先生說武老栓:“有多大的肚量,就有多大的福氣!”

蓋大全領著援朝在北圪台兒的角落裏看人下棋,小魁拉著玉寶和玉來從夏官道慢慢地往石碾街走,雷月琴冷不丁地從邊上跑了上去,一口咬住小魁的肩膀不鬆口,玉寶和玉來兩個飛也似地回家報告去了,老栓拿了一張鐮抱著玉香趕了來,秀秀在後邊跟著,老栓給秀秀說你別動手,娘兒們要是跟娘兒們打,人家都就疑惑準是因為娘兒們的事,要不,準打不起來,傳出去不好聽,咱小魁就不是那種人。

可月琴咬著小魁的肩膀就是不鬆口,嘴角已流出血來,老栓拿著鐮把兒亂舞了一陣,月琴咬得更緊,小魁齜牙咧嘴地就是不吭不動,老栓拿著鐮把兒在月琴胳肢窩下一陣亂捅之後,月琴喊叫一聲就鬆了嘴,跑到一邊撿起一塊石頭扔過來後,哈哈笑著跑了。

秀秀捂著小魁血淋淋的肩膀頭子給別人說:“看,待見小魁的人,可不止俺一個吔!俺家小魁,還就是個人物兒,不光能叫人瘋,還能叫人瘋了以後都忘不了!——真是!真是!這咬得也太狠!”

蓋大全穿透喉嚨的那根骨刺就又順著脖頸斜插下去,直插進他的心肺。

大全回去後就躺倒了,他跟他的孫子援朝說:“去,叫恁娘過來,就說恁爺爺快死了。”援朝嚇得死命地嚎叫著,瘋跑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