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燃燒年代(7)(1 / 1)

蓋大全猛地一哆嗦,出了大門後嘴裏自己嘟囔:“毛**說的?這個媳婦兒,咱可不能瞎說,沒有毛**能有咱?——咳!這個人,啥都好,就是嘴裏頭沒考校④兒,想啥說啥,得給狗剩說說——真是,興許是說安社長腰疼呢。”

經了後來的一件事後,蓋大全就徹底撂下了大坡地大隊長的挑子。

王炳中的瘋媳婦兒雷月琴死在了靜巒寺門外的大坡下,死之前,有人見她和傻二小在一起,兩個人在靜巒寺的銀杏樹下撿拾白果,也就是銀杏核。一個瘋子一個傻子嘻嘻哈哈地撿了一大堆,後來在大坡下,兩個人在一起砸了一堆的白果仁兒。

樹下的那些白果,好些是去年留下的,已經發黴。砸好了之後,雷月琴還站在石台階上扭扭扮扮地唱,誰知道後來她和傻二小兩人,就把那一堆白果仁兒給分著吃了。

人們發現的時候,月琴口吐白沫翻著白眼已經沒有了氣息,傻二小扯天扯地到處蹦著跑,拉了一攤一攤的白稀,林滿倉和林大頭給傻二小灌了一肚子胰子水,又吐出來一攤一攤的胰子水。

廷妮兒給月琴上上下下洗淨了,找了一身幹淨的衣裳給換上去後,死命攥住月琴的手,身子一軟就歪到地上:“該走了,走吧,走了就好受了——姊妹吔,臨走也沒看恁醜妮一眼,也丟不下一句兒體己的話兒,扔下個沒娘的孩兒,天不惜地不憐,哎——呀——呀——喲!傷心苦命的小兒呦——恁娘這回可真走咧,不回頭——的——姊——妹——呦,走遠了的——姊——妹吔,嗬——嗬——呃,拽不住的——好——人吔……”

廷妮兒邊說邊哭,哀哀切切的韻律,亦訴亦歎的聲腔,好多人也跟著嗚嗚咽咽。他們是把兩個傷心的女人拴在了一起哭。

醜妮看見死去的娘時,滿眼的淚水湧出來後渾身一哆嗦,一個跟頭就栽了下去,竟一聲也沒有哭出來。

傻二小把滿肚的胰子水吐完之後,提著褲子臭烘烘地跑了來:“不敢說了,再不敢說了,真打呢,姑姑走了,騎著個大洋馬,梳了個盤盤頭兒,往京城享受去了,不信?俺給送過了湡水縣城!才剛剛兒回來!好了好了,先戴噙口錢兒⑤,叫俺給點上長明燈,快往袖口兒裏頭塞麩子糠,過螞蟻山不咬……”

埋月琴的時候,王炳中把那塊月琴形狀的林濾石給放進了棺材裏。

埋了月琴之後,蓋大全就不幹了,他的辭職報告很簡單,找了一張白紙,在上麵按了一個血紅的大指印後就交到了公社,臨出門的時候說了一句話:“俺就是個拉稍兒⑥的命,沒有駕轅的本事。”

令許多人沒有想到的是,趙起升成了大坡地生產大隊的大隊長。周大中曾多次偷偷地問安社長,問來問去他還是那句話:“這個時候兒,能幹的不願意幹,願意幹的又不能幹,起升——應該還行吧!”

王炳中或許還沉浸在悲痛中,他知道以後淡淡地說:“唉!——瞎老虎又多長了個爪子,說不定就傷著誰了……”

趙老拐自然是一身的狂奮不止,他衝著白小連的背影,悄悄地對紅梅說:“嗬!——都叫咱‘大白桃’,‘大白桃’就‘大白桃’,看看不是?滿山的福氣都給帶到咱家了。”

① 墒溝:犁鏵在地裏翻開的土溝。

② 投主,女人將要去投靠的長期生活的那個人。

③ 老盆:人死後放在靈前的泥瓦盆,停喪期間在裏邊燒紙錢,出殯時由長子在靈柩前摔碎,也是繼承死者遺產的一個象征。

④ 考校:校讀jiao,考量和校正,正確的度量值,應該不應該的意思。

⑤ 噙口錢兒:塞進死人口中的銅錢,由兩根紅線拴著,紅線掛在耳朵上。

⑥ 拉稍兒:套在轅騾前邊的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