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錚錚鐵骨埋藏在大山的深處,太行人的神采和風韻和太行山緊緊地綰在一起,萬物的主宰隻要把原本屬於她們的歸還回去,蒼天之下大地之上的那份兒鮮亮,就按也按不住。
一場透雨澆過之後,那些和眾生緊緊相連的靈秀,在一片蒼黃中翻個跟鬥兒就來了。山川和大地像一個筋疲力盡的漢子,在睡了一個長長的懶覺之後,伸個懶腰醒了——僅僅幾日工夫兒,天底下看得到的地方都又蓬蓬勃勃地綠得醉人了。又過了一些日子,竟有幾種說不清的植物在錯過春天的季節裏,張張揚揚地又綻開了耀眼的花朵,把那個失落的春天一並合到了火熱的夏季裏。
那場災難剛剛接近尾聲,中央就召開了七千人大會,對農村經濟進行了重新調整,《農業六十條》的傳達貫徹和那場透雨幾乎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契合。《六十條》的根本,是確立了“三級所有、隊為基礎”的農村經濟體製,莊稼主兒們看得見的是人民公社、生產大隊和生產小隊三級,摸得著的是生產隊裏土地、勞力、牲畜、農具的四固定。
一群群的人分成一個個生產隊,生產隊裏有百姓們賴以生存且永遠屬於他們的土地,還有在土地上耕作的牲畜和農具。生產隊裏的每個人都能分到基本口糧,出工多出力大的人,還有工分兒補貼。隊裏收入的多少影響著每家每戶的收入,隊裏的富與貧、豐與歉,關聯著隊裏的每個人,莊稼人的眼透亮心透亮——他們那個賴以生存的大家叫“生產隊”。
在生產隊裏,扶不了犁的可以牽墒①,不會耩地的可以擔糞,大家都憑工分兒吃飯,靠力氣生活,隻要做,不論稀稠都餓不了肚子。能力有大小,收獲也就有區別,隊裏每個人的工分兒靠大家評,不折不扣的公開透明,一個工作日總共記五晌工:早起一晌,上午、下午各二晌。好勞力一天五晌掙十分兒工,差一點兒的掙九分兒、八分兒。大家坐下來,麵對麵地說,拍著良心評,評得太低了自有人替說話,要得太高了自己也會不好意思——那也通不過。
開始的那些年月,生產隊的生活有點兒像大同世界。
一個生產隊的社員大都在相近的區域內居住,生產隊的當家人叫隊長,生產隊的組成人員叫社員。大家都在叫勁,看哪個隊的莊稼長得好,比哪個隊的社員分的糧食多,隊長都用自己的方式召集自己的社員:有敲梆子的,有吹哨子的,有敲洋油桶的……後來的後來,才慢慢有了掛在高處的鑄鐵的鍾。到該出工的時候,各生產隊召集人的信號聲此起彼伏,絕差不了多長時間,太遲了就給人笑話:一個懶隊長,領著一堆懶社員,餓死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