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梅竹馬時光(1 / 3)

當我坐在那一台舊鋼琴旁邊,掀起鋼琴蓋子的時候,我對公主的幸福生活也不再浮想聯翩了。

摘自《楊紅梅日記》

陽光燦爛的日子裏,藍天白雲倒映在淡緑色的池塘裏。池塘邊,有一棵楊梅樹。這個時候,正是果樹收獲的季節,楊梅樹上掛滿賞心悅目的累累楊梅,讓章海洋垂涎三尺。

楊太白的房子,兼做中藥鋪子的家就座落在這個詩情畫意的池塘旁。這一年,章海洋正是青春少年的美好時光。每一次,章海洋在池塘邊俳徊,都好象看到了掛在楊梅樹上的一顆顆楊梅在向他招手呐喊,這個時候,章海洋的心旌搖蕩,一整個心思也飄忽不定。他在想:一定是自己的靈魂出竅了,所以才這般煎熬。

楊太白的女兒楊紅梅,才是章海洋的最愛。章海洋像一個饑餓的人撲在麵包上,瘋狂地追求她。說起來,章海洋少年時代的性格有些冷傲孤遠,也可以說不入世俗。但是,麵對楊家如花似玉的女孩,無論如何,章海洋再也驕傲不起來了,想必這才是他至深至銳的疼痛。大概,聖人孔夫子對此也有深有體會,他老人家也發出了如此的感慨:飲食男女之大欲存焉。

章海洋喜歡楊紅梅,也希望自己能有不朽的靈魂,可以延續他對楊紅梅的“活潑”關愛。章海洋之所以用上“活潑”兩個字,是因為他確信無疑,自己的愛是那麼地於眾不同。它感情充沛,一瀉千裏;它泣鬼神,感天地;它又像一把能夠剖析靈魂與肉體的雙麵利刃。隻要把它投擲進黒暗當中,立刻便可以聽見女孩子被解剖而發出的抽抽噎噎的哭啼聲。

這個時候,章海洋又想起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一句好詩詞來,“俏也不爭春,隻有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偉大領袖的溢美之詞,用在楊紅梅身上,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章海洋不但喜歡楊紅梅,也羨慕她名字起得好。不有一流行神洲大地的歌曲唱到,“紅梅花兒開,朵朵放光彩”嘛。梅花它處處不能屈,樹樹立風雪的高傲讓章海洋由來已久喜歡她。

俗話說,“名字決定命運。”起初,章海洋對此抱有懷疑態度,認為它是封建迷信的東西。後來,有一天,章海洋對它相信不疑了。

章海洋喜歡楊紅梅,更因為她人長得美。她臉如桃花,從骨子裏透著一種天生俱來的孤傲冷豔,讓所有遇見她的人都不能假做不知。所以,在楊紅梅出世為人時,自己便自始自終關注著她。在章海洋的腦海裏,她總是這般鮮活無比,好像隻為自己活著。這一切情形都讓章海洋非常擔心。好長的一段時間,他一籌莫展。

章海洋想一頭紮進她的魅力裏,才不枉此生。但是,楊紅梅她始終心靜如水,像宇宙一樣有條不紊地展現在章海洋的麵前,都讓章海洋發懵了。有一陣子,章海洋有了非常地不舒服的感覺。但他也隻能把自己美麗的渴望懸在心頭,因為他始終不知道究竟怎麼辦才能討取她的一片芳心?

楊紅梅指如削蔥根似得纖纖玉指靈活無比,而且,她彈得一手好鋼琴。每一天,隻要她把自己的纖纖玉指朝鋼琴一掃的那一時刻,便是章海洋靈魂出竅的時候。隨著她夢幻般的靈巧手指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跳躍,章海洋不但靈魂出竅,他的心也在且歌且舞。章海洋在想:一定是楊紅梅她敲擊的一個個神奇的樂符在天空中化成一個個看不見的銀元,把自己的靈魂收買去了。

這個時候,章海洋陷入虛無飄渺的不安當中,心裏頭也不覺暗生詫異。他在努力幻想著自己同楊紅梅有一種近距離的接觸,甚至都可以感覺到她的鬢影衣香和巧笑倩兮。那一些紛至遝來的強烈琴鍵敲擊,像皮鞭一樣在他沒有靈魂的肉體狂撘。於是,章海洋情不自禁發出了一陣似癡非癡,似顛非顛的働哭。那分明是一個男人的靈魂被女人俘獲,肉體無從寄托的悲哀。

這個時候,章海洋那冥冥飄蕩的靈魂在空中這樣安慰他肉體:有一天,你會在沉睡當中帶著美夢死去。當下,章海洋那一具行屍走肉的肉體立刻回答靈魂:如果這樣,我情願這般,但願如此。

楊紅梅曾經對章海洋這樣說過,“當我坐在那一台舊鋼琴旁邊,掀起鋼琴蓋子的時侯,我對公主的幸福生活也不再浮想聯翩了。”這話說得多好呀,可謂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一個女孩子,當她美好的瑕想、聰慧的天賦、齊然如詩的修養如果能夠通過琴聲的舒發而得到盡情的釋放,該是何等的一種樂趣呀!

這一點,想必楊太白也讚同章海洋的觀點。所以,楊家客廳的大堂貼有這些一對楹聯: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楊太白是楊紅梅的父親,情理之中,他有資格為女兒感到驕傲。隻要那酣暢淋漓,如陽光底下波光粼粼的水波一般的鋼琴聲一響,楊太白那一張拙於表達的臉便馬上變得生動起來。憑這一點,章海洋都可以猜出,楊太白心裏一定很滋潤,女兒的琴聲,讓他比看到豪門之勢的鍾鳴鼎食的情景都要快活。

這個時候,楊太白喜歡同章海洋天南地北地神侃,好給他已經蔓延開來的快樂心情景上添花。每每這個時候,章海洋都表現的非常樂意。用當時流行的時髦數字口號說,是一千個樂意,一萬個樂意。設身處地地想一下,章海洋他能不討好楊太白他老人家嗎?有朝一日,他極具可能就是章海洋的老泰山。即便是再毛手毛腳的女婿,一定懂得討好老泰山之至關重要,何況章海洋他是一個機靈小子呢?

有人說,這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世界。章海洋相信這個理論。說起來,他心裏頭隱藏著一個秘密,它讓章海洋時常局促不安,甚至痛恨自己。

這秘密是,楊紅梅她愛不釋手的那一台鋼琴,原本是屬於章海洋他外公趙家的。解放以前,母親趙芯蘋家道殷實,是廈門名傳遐邇的一富裕人家。

那一台從德國進口的勃朗特鋼琴是母親的心愛之物。聽楊太白說,當年的母親,不但長相出眾,更是彈得一手好鋼琴。那個年代,這樣的女子算是寥若星辰了。所以,章海洋的母親有本錢自我感覺良好。後來,母親嫁入章家,同父親結為連理。那一台勃朗特鋼琴便成了母親的嫁妝。據說,當時,母親嫁妝的別出心裁在鷺島還引起轟動呢。

後來,母親趙芯蘋因為老公章木火去了台灣,她便典著懷孕的大肚子回到了娘家過日子。

章海洋10歲那一年,楊太白是在那一間彌漫著中草藥味道的藥鋪裏告訴他這一台勃朗特鋼琴的來龍去脈的。那個時候,章海洋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懵懂孩童,但楊太白所告訴他的事情還是讓章海洋直皺眉頭。楊太白竟然大言不慚地告訴章海洋,他自己家裏的那一台勃蘭特鋼琴是土改時,人民政府沒收趙家的財產後,無償分配給他楊太白的。土改時,給趙家的財產造冊時,鋼琴原來是不列在冊的。因為,在那一個翻天覆地的革命新時代,鋼琴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它總是讓人聯想起資產階級的“腐朽生活方式”的東西而讓人唯恐躲而不及。想不到,是負責分配趙家財產的一位中年婦女幹部的一句輕巧玩笑話當真了,“楊太白,你家裏有個女孩子,那一台鋼琴,送給她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