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主戰、主和既然鬧得很象樣子,亂像之下,必有其內在的東西,真正的東西。
就如同熱鬧的背後,有戲看,冒泡的水麵下,有泉眼。
主戰派中有一個“圈子”逐漸就會浮出,除去為大清的安危這個堂皇的理由,那隻有一個深刻的秘密。
別忘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帝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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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廷的政治鬥爭,向來是封建王朝的重頭戲。大家查查,大清一朝,留下了多少疑案、多少“迷案”,就知道它有多劇烈了。
說個笑話,皇帝的家務事也很鬧騰。再看看電視劇中的“宮鬥戲”,那一幫女人圍著一個男人,個個出手那個陰險、那個狠辣,整得皇宮內院春光盈盈、寒氣逼人。可惜了這些人才,要是都摻合摻合軍機大事,一部大清史,那得多波瀾壯闊啊?
慈禧能從後宮脫穎而出、直達朝堂,執掌朝政幾十年,豈是等閑之輩?一上來就是血流成河的節奏。
前邊,朝廷被“八大臣”掌了權,被冷落的奕一幫人與不知滿足的太後聯合起來,一鼓而下,成功上了位。
奕也不是太後的死黨,剪除“八大臣”之後,兩下分了,裏外保持了幾十年的平衡。
後來,雖然圍繞慈禧的有那麼一些人,但還沒被叫做“後黨”。和他對麵鬥爭的奕那群人,也沒有叫做什麼“小叔黨”。
再後來,太後說是歸政,準備安享晚年的時候,然而、竟然,卻出來了一個“後黨”。
整得最明白的是光緒的老爸——奕譞,第一個上表,懇求太後繼續“訓政”,凡有家國大事,還要請示太後才算數,太後再三推辭經不住再四相請,為大清江山社稷考慮,勉為其難了。糊裏糊塗的是光緒,見了太後就打哆嗦,看不見了就抖擻。精明的和以為自己精明的,是圍到他身邊的那幫人。
光緒這夥人被人稱為帝黨,相應的,依靠太後討生活的人就成了後黨。
不過後黨那幫人,人品、能力,可不怎麼的,名聲也越來越壞。
不管日本在那邊怎麼鬧騰,大清的內政恰好麵臨一個節點:太後“歸政”、皇上“親政”,將是許多人權力升降、命運沉浮的分野。
“杆子”都拉起來了,雙方各已占據山頭就位,就看誰打出這第一槍。
甲午,又成了帝黨和後黨的鬥爭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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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戰事的安排涉及權力。
戰事的發展和結果,決定著權力轉移。
排擠,打壓,攻擊。在戰場之外的最核心的“戰場”,早已展開。
朝廷中樞開始,對慈禧配的“參謀班子”,光緒終於忍受不了了,往軍機處摻沙子、釘釘子,最後直接撤掉孫毓汶、徐用儀,換人!
可換人也一樣,還是改變不了什麼。
而且,換掉孫、徐,還被人(包括當時的人,後來的人)認為,主要是因為——他們都是後黨。
接下來,我們就會看到。因為選人,會導致戰爭失敗的悲劇。因為戰敗,又引發權力洗牌的鬧劇。
鬧劇的戲台上,個人和集團,或喜或悲,但對大清朝來講,對中國來講,都是一場悲劇,毫無懸念的悲劇。
這場悲劇中,本來感覺沒什麼關係,而且就要與日本人展開血戰的淮軍,卻頭一個中槍了。這才是最真正的“躺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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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聲喊打的主戰派,對敢言和者口誅筆伐、唾沫交加的主戰派,動機怎樣不單純?
直到我看到有關記錄,才沉重地發現一些很不願發現的秘密,才知道事情絕沒有那麼簡單。看下邊幾段(我試著翻譯了一下):
“是時張季直新狀元及第,言於常熟,以日本蕞爾小國,何足以抗天兵,非大創之,不足以示威而免患。常熟韙之,力主戰。”——新科狀元張季直就是張騫,前邊提到過,跟隨吳長慶做幕僚,到過朝鮮的。這位晚清名人科舉考試卻十分不得意,命運不濟,複考了一次又一次,總是陰差陽錯,終於在41歲時,被極力向光緒推薦,點為第一名。他本來就有點硬氣,加上新點狀元,老青年意氣又上來了,在常熟麵前慷慨陳詞:日本蕞爾小國,哪夠打一頓的。不打他個滿地找牙,不足以讓他知道厲害。常熟深為讚許,於是也一力主戰。
“合肥奏言不可輕開釁端,奉旨切責。餘複自天津旋京,往見常熟,力諫主戰之非,蓋常熟亦我之座主,向承獎借者也。乃常熟不以為然,且笑吾書生膽小。”——合肥上奏,說不可輕易開戰,被皇上罵了。我從天津回到北京,因覺得我本是常熟的座上常客,給過我不少欣賞恩遇,就借這個麵子去見他,也勸他不要主張開戰,別把事情鬧大了。誰知常熟不以為然,還笑我書生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