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遲來的換將(1 / 3)

《清史稿》關於葉誌超的軍事行動報道:“逕定州,亦棄不守,趨五百餘裏,渡鴨綠江,入邊始止焉”。

葉誌超狂奔500裏,創造了大清人數最多、距離最遠的潰退的戰場紀錄。

他的好運終於走到盡頭,噩運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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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朝廷還在繼續四處調集援兵,一再催促後路部隊速至義州,準備在義州組織會戰。

接到命令的,有劉盛休銘軍十營,還有四川提督、毅軍統領宋慶,還有奉天、吉林的守軍……

但前線將領同樣認為義州作戰,不如守九連城,也就是,鴨綠江西、國境之內,固守門戶。

劉盛休致電李鴻章:“查九連城在鴨綠江西岸,實為奉省門戶,現隻有兩旗營,不甚得力。”“九連城為義州緊要後路,必得重兵劃江防守。”

這個意見,提醒了李鴻章。

20日,李鴻章便向上報告,提出了以九連城為核心,組織江防的意見。“九連城防軍太單,銘軍即去義州,未必能當倭人數萬之眾,若令在鴨綠西岸布防,於大局有益。昨奉旨催宋慶赴九連城,因海路運兵不行,必須遵陸前往,尚須時日,且僅二千四百人,力量亦薄。自不若暫留銘軍,扼江固守為穩。”[ 《北洋大臣來電》(《甲午戰爭史》)]

從電文揣摩,甚至他連宋慶去九連城都不願意,既然讓劉盛休留守九連城,那宋慶就不要離開旅順了,這是李鴻章的一個盤算。所以,感覺自己的建議能被采納,他便再次發電,把自己隱藏的目的講出:“飭劉盛休駐九連城一帶,與派出旗營連絡,嚴防鴨綠江竄越之路,留宋慶仍住旅順。”

李鴻章內心十分清楚朝鮮的戰局,同時作為前敵的統帥,他不能不通盤籌劃,考慮旅順的安危。

或者,宋慶不去,自己在旅順近前多了一個得力幫手,或許葉誌超還有得安排。即使宋慶到九連城去,朝廷授予統領,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朝廷基本同意了李鴻章的意見:別外調兵增防九連城,防守鴨綠江。其它,光緒否定了李鴻章的建議。

看來,朝廷已決意起用宋慶。

果然,朝廷連降幾道聖旨:派宋慶幫辦北洋軍務,並帶所部各營往紮九連城,“與銘軍固守沿江一帶”;命令劉盛休還按原定計劃,“仍先駐義州,與葉誌超通籌戰守”。

李鴻章不得不重新上奏折,提出一個重要的防禦方針:“嚴防渤海以固京畿之藩籬,力保沈陽以顧東省之根本”[ 《直隸總督李鴻章奏軍事緊急情形折》(《甲午戰爭史》)]。就是嚴守渤海近京門戶,同時確保遼東和山東。這個指導思想,得到了朝廷的認可。21日,朝廷給李鴻章一道初看有點模棱兩可的電諭:

“義州屏蔽奉邊,僅隔一江,又為前敵各軍轉運之所;該處兵亦無多,倭人慣用抄截後路之術,勢亦可危。葉誌超等軍日內有無戰事?若以大隊回顧義州,背水扼紮,能否足遏寇氛?倘量度賊勢過眾,不能操退敵之勝算,與其株守孤城,不若全軍渡回江西,於九連城一帶合力嚴防。先立於不敗之地,一俟各路征調之軍到齊,再圖進剿。著李鴻章統籌進止機宜,妥為調度,朝廷不為遙製。”[ 《軍機處電寄李鴻章諭旨》(甲午戰爭史)]

最後一句,光緒說授予李鴻章以統籌進止之權,自己在後方不加幹涉,確實是不加幹涉。前邊對義州,守還是不守,隻是強調了一下重要性,也從地形利弊、形勢允許方麵進行了分析,等於是給李鴻章一道選擇題。意思是:我的意見說完了,怎麼辦,還是你來定。

李鴻章還會怎麼辦?他的意見早就清楚了。所以,這也等於是采納了李鴻章的建議,聽從李鴻章放棄在鴨綠江南岸與日軍作戰的計劃。

另外,光緒也在著手向九連城增調軍隊。前前後後,包括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所部三千人,東北練兵大臣定安手下張錫鑾所帶兩營,另特諭安定、盛京將軍裕祿,對邊防事宜責無旁貸,不能置身事外,要與依克唐阿他們分別征召新營,趕赴前線。

當然,這表明了加強鴨綠江防線的意圖,但是,這與留義州作為江南的前進“基地”,並不矛盾。

李鴻章卻立刻著手,命令劉盛休、宋慶到九連城集中,並在22日,給義州的葉誌超回電,分批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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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州這個橋頭堡,被這一幫人上下攛掇、從中阻梗,終於被放棄了。

這仍然是消極保守思想的結果。

葉誌超在平壤城下擺陣,李鴻章在國境線沿江擺陣。這一做法,充分證明了老帥確實是葉誌超的師傅。

如果在靠近鴨綠江的東岸險要的地方,選擇幾處作為橋頭堡,再設法架設船橋連通兩岸(這不是難事),就算是守,也能為鴨綠江所謂“天險”加上“保險”。最明顯的好處就是日軍在沿江地區的行動將受到極大限製,絕對不可能再後顧無憂、聚精會神地組織渡江。這本是一個基本的軍事常識。

不這麼做,即使日軍現時不發動攻擊,冬天馬上就要來到,江麵封凍,任何“天險”都成平川。

這本來也是需要將帥考慮的一個基本因素。

可惜,葉誌超一心過江去,後邊的人一個也不願過來。

雖然又後退了一步,但清廷還是滿懷希望葉誌超等退回江西後,能夠組成一道牢固的鴨綠江防線,以阻止日軍的進攻。

葉誌超回到江邊,得到了老戰友宋慶到達九連城的消息。很明顯,這是來代替自己的。

官是做不長了,正好,也可以卸下這副擔子,哪怕回家,也心甘。

而且,估計也壞不到哪裏去。

但他確實沒有想到下場這麼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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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大清朝廷確實還被蒙在鼓裏,這一點我十分確信。

葉誌超逃到安州後,曾重演謊報軍情的“老絕技”。他給李鴻章的報告,就是按成歡之戰的模式,“照葫蘆畫瓢”,虛構了一個嚇人的“倭人遽以三四萬之眾猛撲環攻”,編造出個“苦戰五晝夜”的戰績,再說明自己是“子盡糧絕,退出平壤”,一派抱恨而走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