璦河在虎山北麵的栗子園附近分為兩道支流,記載中顯示,當時“一寬百丈,一寬七十餘丈”,隔河向西是九連城。
不過據日本人的記載,璦河雖然“河底石滓水急,甚難渡”,但水深僅及馬腹。所以,僅憑借璦河,根本無法阻擋日軍。
攻占虎山之後的日軍人困馬乏,又多被水浸泡過,當天就地宿營,放開管製,紛紛點起火堆,取暖和烘烤衣服。弄得整個鴨綠江亮如白晝,但除了清軍零星的炮擊,沒有發生大的戰鬥。
日軍並沒有放鬆警戒,也不可能給清軍偷襲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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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黎明,日軍分三路渡過璦河,成扇形逼近九連城。
當時天降大霧,情況難辨,日軍進到城下,便向城中發炮轟擊。轟完一通,城中卻沒有任何反應。
日軍大著膽攀城進去,仔細搜索,才發現已無一兵一卒。
守城的劉盛休銘軍見左翼清軍後撤,自己暴露在前敵,已經趁夜暗,棄城而去,不知所終。
同樣的情況發生在安東縣。26日黎明,一直部署在安東對麵的日軍也渡過鴨綠江,以野炮兩門轟擊安東縣。負責防守的盛軍也早早地在夜間就撤走了,所以,日軍占了絕對優勢——安東縣竟被日軍—個大隊不戰而下。
聶桂林、豐升阿呢,到此時,把他們遺忘的史書上也開始提到他們了——早早就主動放棄了駐守的大東溝地段,也消失得沒影子了!
留下斷後的兩營奉軍也不吃虧,看見安東失守,敵人出來壓迫了一下,也一槍沒放,便一路追趕著尋找主力去了。
依克唐阿所部呢,直到宋慶撤走一日之後,才得到報告。以現在的情形,日軍必然隨著清軍向大清腹地運動,依將軍擔心自己孤立突出,“腹背受敵,勢難兼顧,若株守一隅,恐於大局有礙。”於是,先命各營將輜重軍火暫運寬甸,然後部隊緩緩撤隊,向寬甸以北逐漸次轉移,“依山傍險,連環扼紮”。[ 《黑龍江將軍依克唐阿來電》,《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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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九連城也罷,安東縣也罷,和依克唐阿麵臨同樣的難題,自從上遊被突破,一翼空虛,憑江而守的意義就已經失去了。憑幾千銘軍,也不可能阻擋住一個師團的圍攻。棄城,不管是主動逃跑,還是主動撤退,都是一種聰明的表現。
因為,大清皇帝對鴨綠江失守也表示了充分的理解,畢竟眾寡懸殊。
而且,光緒也看出了清軍戰術上的問題,指示宋慶:“以全局為念,擇地穩紮,相機雕剿”,“毋得株守一隅,不思變計。”[ 《軍機處電寄宋慶諭旨》,《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
意思就是說,通盤籌劃,擇要地設防,不能再死守一個地方,不懂得靈活變化。
還是那個問題,算是被光緒抓準了:保持部隊的機動性,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他當前,也改變不了大清捉襟見肘的殘酷現實。在決定性的時候,這個皇帝也沒法為清軍及時地“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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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在鴨綠江初戰告捷,連下兩城,日本天皇睦仁也及時地賜書信給第一軍,充分予以嘉勉,表達自己的高興之情,興奮而威嚴地說,“卿等忠勇,能排萬難而進擊,退敵於朝鮮國境外,遂入敵國,占領要衝地,朕深嘉賞之。”
然後,又提出了更進一步的要求,“時方冱寒,卿等各自愛,期將來成功。”[ 橋本海關《日清戰爭實記》]睦仁的這個“期將來成功”,可謂是點睛之筆——日軍都明白,天皇還希望有更多的好消息呢。
但日軍並沒有急著再接再厲,而是在占領安東縣以後,便急迫地成立了一個“軍管民政廳”。看樣子真要在這過日子了。
沒錯。這是本次戰爭中的一個環節。
攻占一塊土地,不等於占領。隻要這塊土地上的人不承認、不服從,你就不是主人。
甲午的日本,好象應該不是頭一回麵對如何支配被占領地的異族這個課題。但這次與劫掠琉球似乎不太一樣,日本人沒什麼經驗,但日本人卻想到了。至少,知道這對於是否贏得民心至關重要。特別是,對贏得國際上的好評更至關重要。一定要樹立一個“文明軍隊”的好形象,所以,山縣有朋命令:“我軍作為文明國軍隊必須嚴格軍紀,盡快恢複民從的日常生活秩序,對良民和對抗分子予以分割區別。”
何況,東北連年遭災,又遇兵火,穩定戰場也是為戰爭服務,別鬧起什麼大亂子來。減少民眾的抵抗,對切實拿下這個成果,還有日本下一步的軍事行動,都相當關鍵,相當有意義。
這一點,美軍是很有經驗,最近的伊拉克戰爭能說明問題。當初估計,打敗伊拉克軍隊,用20萬人足夠。而占領,維持住局麵,需要多少?60萬兵力。否則,白扯。果然,美軍拿不出這麼多人力、物力,每年幾千億的美元扔進去了,結果忙活了一場,還是得撤出來。
我們國家也不打算出去侵略人家,經驗少,但我們在古代裏經常見,不管哪方打下一座城,就要貼出安民告示,明確今後你們就聽我的了,給我交稅,其他的生產生活、日常活動照舊。
不過,那是在我們國內呀。日本人遠道而來,不是為了搶劫,分明是還有其它的意圖。
不錯。對占領地的治安維持,還有一個重要目的——為了將來占領地領土化的長遠戰略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