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慶後路吃緊,緣於日軍對海城的應援之手。
日軍第三師團雖然占領海城,但從安東到岫岩、析木城等處,不得不分兵留守,實際海城的兵力不過半個師團,6000人馬而已。
此時,北麵的遼陽,南麵的蓋平,西麵的田莊台,駐有清軍數萬,海城處於三麵包圍之中。
第三師團懸軍深入,處境實在可慮,深感“三麵受敵,孤軍難守”[ 《日方記載的中日戰史》,見《中日戰爭》]。
日本大本營也焦慮萬分。趕在籌措開辟新戰場的時候,被山縣設下這麼個“局”,把大本營給“裝”進來了,自然讓人感到有害無益,不如撤回來幹淨省事。
所以,在研究解決解救措施時,當時多數意見認為,第一軍的進攻已經到了終點,應立即從海城和析木城撤退,以便對戰線重新進行調整。
但是,回國擔任監軍的山縣有朋對自己的這個“妙著”仍是非常得意,當然對大家的意見萬分在意,極力反對撤退之策。這位陸軍老大級人物與大本營人員爭吵,說了一大串理由,什麼這兩個地方是多少人犧牲生命“排千難冒萬險而攻陷的”,若放棄它們將“在內招致國民的讒言非議”,“在外增加敵人的勢力”,這“必然會對前線士兵的士氣產生很大影響”。[ 藤村道生《日清戰爭》]等等等……
不退怎麼辦?隻能保。
根據目前態勢,隻有一個選擇——日軍大本營盯上了宋慶。
就是說,隻有再次動用金州日軍,抓住宋慶這個集團,解除這個對海城的最大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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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本營命令駐金旅的第二軍“至少派一個混成旅團速向蓋平方向前進,援助第三師團擊退該敵”。
不過,隨後,大本營又向第一軍新任司令官野津道貫發出訓令:“(第三師團)孤立於平坦之地,麵對優勢之敵,乃屬不得已。且占領海城,並非作戰大方針之希望所在,亦非派遣該師團之最初目的。但放棄占領地而退卻,將增長敵之誌氣,大有不利之虞,故第三師團勢不得不暫時保持該地。貴官應常將大方針之希望置諸念頭,製止該師團遠離海城作戰,並應準備在希望之時機脫離該敵。”[ 日本參謀本部《明冶二十七八年日清戰史》]
這道訓令字裏行間,幾分無奈幾會惱怒,透露出了大本營的微妙態度——
不管這地方從局部來說如何好,從開始就不符合“作戰大方針”,違背大本營的本意,那它的價值就要打折扣。更何況還要使部隊犯險,再加上要牽動其他部隊。隻是從士氣等方麵考慮,又不得不守住海城,而且也是暫時的。
可見這個山縣狂徒多麼惹人生厭。
而且,在說明大本營企圖之後,以少有的嚴厲語氣,告誡野津司令官,要牢記大本營“大方針”,也就是要有全局觀念,不必執拗堅持據守海城。“在希望之時機脫離”,是大本營再提出要求的時候,還是希望野津從現在起就尋找時機呢?
大本營最惱怒的就是這種被前線將領“綁架”,倒過來牽著大本營鼻子走。
不過,從此隻是開始,而不是終結,並且似乎成為日軍的一種傳統,經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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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命令,金旅日軍即將北犯,以驅逐清軍宋慶部,打開至海城的通道,以便與第三師團建立聯係。至少也要從南麵壓迫宋慶,使之無力北顧,從而緩解海城孤危的處境。
不過,雖然主帥和部分兵力就要投入山東戰場,忙中添亂,但第二軍應該對這個任務還是十分樂意的。
趕走宋慶,給第二軍帶來的直接好處是能改善金旅防禦的局麵,減輕以後的壓力,這是對雙方都有利的事情。
所以,第二軍可不象大本營那麼想,也不會當成累贅。
司令官大山岩接到大本營的電令,愉快地著手組織準備,以駐金州的步兵第一旅團為基礎,再補充騎兵第一大隊、野戰炮兵第一聯隊第二大隊及其他部隊,編成一個混成旅團,由第一旅團長乃木希典少將擔任混成旅團長。
唯一不方便的,是第二軍兵站在大連灣柳樹屯,至蓋平的距離至少有二百餘公裏,在運輸上有不少困難。因此,直到12月30日,大山岩才向混成旅團發出了進兵的命令。
不過,大山岩比較謹慎,可沒鼓動年輕一輩狂人乃木打通什麼金州、海城通道,而是給他規定在占領蓋平後不得擅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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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終於向我們擔心的方向發展。
甚至是形勢逆轉的開始。
30日,依克唐阿才率軍出發西援遼陽。這裏,宋慶卻被牽製,那個會攻海城,隻能是一個遙遠的夢想了。
1月1日,乃木混成旅團集結於普蘭店。
日軍搜索隊進至熊嶽城,當時就被毅軍探馬發現。
怕什麼來什麼,該來的遲早要來。宋慶判斷,金旅日軍“各路聚集,意圖北犯”[ 《宋幫辦來電》,《清光緒朝中日交涉史料》]。當即進行布置,命馬玉崑率毅軍進紮高刊,薑桂題率銘軍(缸瓦寨之戰後,劉盛休以“腿傷複發”為由請假。這個事現在成了一個疑問。李鴻章複電照準,並撤去統領,委薑桂題接統銘軍[ 《寄宋宮保》,《李文忠公全集》,電稿]),劉世俊率河南嵩武軍,繼毅軍之後開進。
這個部署,真的讓我非常感佩。
對照地圖才會明白,在上次受挫、整頓部隊之後,原來宋慶將軍的意圖,還是堅定地要向海城推進。他要一力承擔兩項艱難任務,分兵采取“南頂北攻”,阻擊南路日軍,主力仍然實施夾擊海城的新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