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衛台灣之戰,絕對是甲午中日戰爭的一部分。包括日本也一般是這樣看的,如《明治廿七八年日清戰史》。可在台灣研究者的著述裏,一般另稱為“乙未之役”(1895歲次乙未)。讀來總覺得這其中頗多意味。
起初可以理解為滿含被棄的悲涼和怨意。後來也愈加明顯帶了一些想拉開距離的政治色彩。
和約已成,台灣已割讓,甲午那場戰爭似乎隨著大清朝廷與日本停戰而結束。朝廷,置身於人民與日軍的戰爭之外。
所以,這場鬥爭也被有的研究者憤而稱為“沒有滿清的甲午之戰”,這一點倒也不委屈大清英武的皇上。
但台灣人民,當然也包括部分愛國清軍官兵的英勇抵抗,厚厚一部巨書也難以寫完。這段曆史,讀來胸中總會悲情與豪氣交織。
這是在沒有外援、孤立作戰中,英勇犧牲的勇士們續寫的光照千秋的甲午抗戰巨篇。不說規模,從給敵造成的巨大損失上講,反割台、保台灣的戰鬥,足令滿以為可以輕取台灣的日本人哀歎。單從精神層麵上講,也足以令鬼子的“武士道”相形見絀。
這種英勇不屈、寧折不彎的氣節,也讓那些因自顧保命、紛然逃避,主動投敵、以保富貴的人,更顯渺小、更顯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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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9日,未等中日雙方交割台灣,日本便發動了對台灣的攻擊。
樺山資紀在上次侵台時,組織和帶領偵察人員,先於日軍大部隊第一個登上台灣,晚於日軍大部隊很久最後一個撤退,充分進行了探查活動,算是對台灣情況最熟悉的鬼子官了。他采取的策略,當然會有很強的針對性。
日軍選擇從台灣北部登陸。從戰略上講,那裏是台灣的經濟中心、富庶之地,又是台灣的政治中心、省城所在地,按日本人的如意算盤,迅疾攻擊、直取台北,大局可定。
鑒於上次西鄉從道偷襲台灣的教訓——當然那也是沒辦法,日本人想先占據土蕃之地,按日本人的邏輯——那裏尚未開化、不服王化,不能算大清的領土。結果,雖然殺人放火、幹了些壞事,但也被山地凶悍好鬥的原住民纏打得焦頭爛額、損兵折將——這次是大清轉讓土地了,就不必顧及國際觀瞻評論,直向開化的地方去行了,正好先不跟土蕃們鬥。
如果台灣民眾還不服,就以這裏為基地,采取從北向南步步推進的策略。這不是日軍多笨,而是有點懶。台灣地幅窄長,日本人從祖上起便熟悉和擅長在這種戰場作戰,日本所謂戰國也不過雙方打上幾次最多幾萬人規模的決戰,便可奠定乾坤。相信憑現在的實力,可以一舉掃蕩全台。
日本人登陸戰術上似乎並未大意,象模象樣地安排了佯攻和牽製。聯合艦隊先向基隆的金包裏猛烈炮擊,擺出攻擊的姿態,實際上陸軍突然出現在基隆東南五十裏的三貂角灣。
參加攻台的日軍部隊已經增加為兩支。
起先,日軍組建的是總督府直屬部隊——由比誌島義輝率領,從第一、第六、第四師團抽取兵員組成的一個臨時混成旅團,共有將校228人,士兵6494名,隨軍役夫5636名。
這支部隊曾攻下了澎湖,但由於傷亡,更多的是擠得象牲口一樣密的運兵船上暴發霍亂,減員嚴重,竟達1100多人。加上日本人已經發現島內形勢不好辦,以現有兵力肯定不夠用。所以,日本決定增派近衛師團,讓天皇的親軍上陣。
於是,近衛師團長、陸軍中將北白川能久親王,率所屬近衛步兵第一旅團(旅團長川村景明少將)、近衛步兵第二旅團(旅團長山根信成少將)等(共有將校360名,士兵14209名,役夫700名),首先出動,於29日登陸三貂角灣的澳底。
還是如一場旅行一般,從容登上了台灣土地。
清軍零星的反擊讓敵人膽氣大壯。氣勢洶洶的日軍不等全部上岸集結,便迫不及待發動了台北地區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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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伊藤給了日軍一個很絕妙、很得意的選擇,占領澎湖,便停下不動。已經割斷台灣與大陸的聯係,剩下的就看他在談判桌上怎麼使手腕,沒必要讓士兵去送死。
他的計策完全成功了。台灣被割給日本,剩下的工作就是去接收罷了。
但,他們還是過於樂觀了。
樺山資紀選擇台灣北部作首要攻擊地區,這也是個相對不錯的主意。但一鼓而下、進占全台的打算,卻大錯了。
伴著日軍對台北地區的攻擊,台灣武裝抗日鬥爭也正式拉開了帷幕。
5月30日黎明,日軍先頭登陸部隊經一夜休息,便以近衛步兵第一旅團為前衛,向西進犯。
日本人的頭疼才開始。
日軍遇到的第一個麻煩,就是台灣山地複雜的自然地形。
澳底向西北到基隆的五十裏地,沿途重巒迭嶂,山勢險峻,隻有一條羊腸小道可通,崎嶇難行。這讓本身來自窮山惡水的日本兵也感到難以應付。
輕裝的步兵還好一點,日軍炮隊就隻得“將炮身和炮車分解,由土兵分別肩扛”。就是這樣,一路上“馱馬由於過度疲勞,或倒臥中途,或墜落澗底,軍需均靠人肩運送。”不時還有士兵“誤從懸崖墜落”。
日軍隨即便遇到了第二個麻煩,就是彪悍倔強的台灣人民。
日軍強令群眾搬運物資,並向他們征收糧物,但沿途人民都拒絕與敵人合作。皆“倔強不肯從命。以土人做民夫,中途逃亡者甚眾,無奈係繩於其腰間,由士兵監督,鞭打使役。”當日軍上前詢問道路時,多數回答是“不知道”。日軍“欲以小惠結其歡心,反招其輕侮”。
窮凶極惡的鬼子便對手無寸鐵的群眾以殺戮相威脅,還毫無羞愧地稱是“故不能恩威並行,寧可以威勢使之屈服。”[ 《日清戰爭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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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動用毒辣手段,日軍也用了整整一天時間,才到達了三貂嶺。
史上說該嶺最為險峻,是日軍必經之路上的防守要點。可是,日軍雖然累得要命,所幸這裏卻無防兵把守。
捉襟見肘的唐景崧失算了,聞聽敵人上陸,急忙派兵補漏。臨危受命防守三貂嶺的,是新近從廣東趕來的吳國華率領的700粵勇。因倉卒部署,諸事不齊,30日上午吳部清軍出發時,三貂嶺就已經被敵占領。
敵情已明,唐景崧又急忙派出營官胡連勝,並急調頂石角營官陳國柱、金包裏營官記名提督陳得勝、獅球嶺營官知縣包幹臣等,各率粵勇數百人前出迎敵。
第二天,31日,日軍前衛偵察分隊遇上了清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