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寒冷,徹入骨髓的寒冷!這是明日恢複思維後的第一意識。
他本能地想縮成一團,卻發現四肢仿佛不存在似的,然後他拚命地去睜開雙眼,但不知道自己是否睜開了雙眼,因為他的眼前是黑暗,無以複加的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這是什麼地方?他想不起之前發生的一切,腦海裏隻剩下這一個念頭。接下來他知道了自己的眼睛是開的,因為他看到了黑暗的中央出現了一個紅點,火紅的紅點,至紅至純的紅點。
他仿佛重獲光明的盲人,用無比崇敬的目光注視著那個紅點。忽然,紅點發出耀眼之極的光芒,劃破了黑暗,然後,整個世界都亮了。他像初生嬰兒般地看著這個紅通通的世界,這是一個單純的無邊無垠的混沌世界,那個變亮的紅點掛在世界的正中央。
從空間的視角上,那個紅點仿佛離自己遠得不能再遠;在心靈的距離上,它又離自己近得不能再近,如此的語言隻描繪出其萬分之一。
倏地,那個紅點迅速地膨脹,爆開,炫光四射,蘑菇雲般地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散開,那炫光吞沒了所到之處的一切,以三維立體之外的感覺撲麵而來,他本能地伸手擋住雙眼,才發現自己有了手的感覺。然後,他感到了熾熱,穿透身體每一個細胞的熾熱,熔去一切萬物的熾熱,他看到了遮在眼前的手化為骨骼、化為虛無,他嚇得慘叫一聲,頓時醒來……
一片朦朧的光明撲入眼簾,莫名的恐懼感頓時消失了,身輕如羽,飄柔蕩漾,不知名的溫暖液體從四麵八方嗬護著他、帶給他無法描述的安全感……
明日慢慢地睜開眼皮,空間感隨之萌生,感知自己所處的空間就像一個……確切地說,像一個巨大的圓球,發著銀光的巨大圓球,看不到光源在哪,或者說,到處是光源……他可以看到散發著柔光的銀色金屬,還看到自己的鼻孔上嵌著一根管子,他一絲不掛,懸浮在包圍的透明液體裏……
“發生什麼事了?這是什麼地方?”明日的記憶出現空白,不明所以地自言自語,不料一張口就吞入好多液體,從嘴裏冒出一串水泡,那液體像水,卻沒有水那麼純,像油,又沒有油那麼膩,在嘴裏的味道淡淡的,帶著說不出的味道……
他“咕嘟”一聲,又從嘴裏冒出一串水泡,卻注意一個怪異的現象,那個幾個大泡泡不是往上方跑,而是飄往不同的方向……在明日詫異的注視中,空氣般充盈的透明液體逐漸消失不見,沒有管道,像被蒸發一樣地消失,他卻依舊停在空中,幾滴殘餘的液體掛在他的肌膚上,水銀似地四處滾動,他心中一動,這種現象好像有點印象……
軟管跟著離開了鼻孔,明日無牽無掛,隨之漂浮起來,他已經想起了這種現象,失重!難道自己在……他無法相信地在圓球裏翻滾起來,手腳擊到金屬壁,身子便被彈往相反的方向,竟不感覺到疼,那金屬壁富有彈性,就像個……氣球,天,金屬氣球?他快要發瘋了!
突然,似乎被他觸動了什麼裝置,圓球內壁的一麵像被切開的西瓜一樣徐徐打開,露出絕大多數人類此生沒有見過的景色:無邊的黑暗中,明亮各狀的星係,點點如珠的星球……明日呆若木雞,他看到了太空--真實的太空--瑰麗無比的太空--似乎觸手可及的美妙太空,他不由自主地伸手觸摸,卻發現隔了一層透明的球麵,他還在圓球中……
自己在做夢嗎?明日為這做夢都想不到的體驗激動萬分,伏在透明罩上貪婪地張望,旋即看到身子下方一個碩大的灰色星球,這是一個通體灰黑的橢圓型星球,如同一顆巨大而醜陋的鉛球,破壞了太空景色的整體美感!
“這是什麼東西?”明日心中充滿了疑惑,卻聽到背後傳來“嘀嘀”的電子聲,他驀然回首,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他置身的銀色圓球已然消失不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複雜而令人驚歎的弧形網狀空間:潔白柔和的光線透過精巧的網孔中投射進來,照到四麵密密麻麻排列的電子儀器上,地麵是隱隱約約呈半透明狀的規則方格……
偌大的空間,看不到一個人,除了那“嘀嘀”聲,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生性敏感的明日,有一種這個空間外麵就是遼闊無際的太空的不好感覺,從心底冒出一種被世界拋棄的孤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