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求助似的看著我，我仍不搭理他，繼續專心致誌的看著老師的表情。
老師，我。。他吞吞吐吐的。
我是說若素會講，對，她會講故事。
他嬉皮笑臉的，衝我吐著舌頭，儼然一個熟透的南瓜。
李若素，你真的會麼？老師正看著我。會就講一個，老師不再追究剛才下課的事情了。
快，講一個啊，就是潘金蓮和西門慶，你上次講給那個啊。
安之在我一旁催促道。
你說什麼？大點聲。老師提高了嗓門，安之卻把未說完的話咽回肚子裏。如果他的尿也能憋回去就好了。我也就不用把蘇綠娥塞給我的衛生紙墊在他的屁股底下了，也不會在後來遭到蘇綠娥的大聲斥責了。
後來課堂上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估計是老師聽到了安之的話，他也覺得像我們這麼大的孩子不應該去聽那些烏煙瘴氣的東西。
蘇灣的黃昏最美的是山坡上的落日。餘輝灑滿每家的青磚白瓦。各家各戶的煙囪早早的冒起了炊煙。我跟安之邊走邊細數一縷縷青灰色的煙。
你猜它們去到了哪裏？
我指了指頭頂山純淨的天和一朵朵緩緩浮動的雲。
不可能，天空是藍色的，你看這些煙，一點都不幹淨。它們肯定被風婆婆拿口袋裝了起來，等到刮風的時候再放出來。呼呼的，多嚇人。
我對他的無知忍無可忍。
課堂上的帳我還沒有跟他算清楚，這個白癡一路上又在嘰裏咕嚕個不停。
你怎麼跟你媽一樣呢，都這麼愛絮叨。
我媽都給你做好吃的，你還說她啊。
我沉默的低下頭。
安之委屈的看著我，忽然他拉住我的胳膊，搖晃著我說，素姐姐，我知道你肯定知道的。你告訴我好不好。
我的確比秦安之大一歲。可是卻從來沒被他喚作姐姐。
後來他告訴我，這是他上這麼多年學來唯一學到的東西。
我被他的素姐姐給動搖了。我拿腔作勢的說，好吧。我告訴了你，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哦。
安之乖乖的答應，眼睛被夕陽鍍上了一層橙黃色的光。
它們都變成了天上的雲，在下雨的時候，你看到那些壓下來的烏黑黑的一大片。這下你懂了吧。
安之又衣服膜拜的眼神。拍打著肥嘟嘟的小手高興的跳了起來。素姐姐真厲害。就是這樣的嘛。
再往錢走一點就能看到更多更黑的煙，一看便知道是蘇綠娥燒出來的。我從來不知道她每天都在家裏忙些什麼，蘇灣村的每個婦女都會下田幹活，上山砍柴。而蘇綠娥幾乎足不出戶，連燒飯的柴火都是用麥秸和玉米杆。
她手上的皮膚看起來細膩光滑，潔淨的如同荷葉上的雨珠。臉上的皮膚紅潤且有光澤，明晃晃的，仿佛側逆光打在上麵。唯獨在做飯的時候，蘇綠娥好看的臉上才會被蹭上很多煙灰，有時候在濃重的煙霧裏，仿佛覺得她的眼睛裏閃爍著淚。
所以我們家燒出來的飯跟別家就真的很不一樣。我吃很少的東西。可是從上學的第一天開始，我覺得特別的餓，並開始嚐試著自己做飯。
安之衝著我招手再見，還大聲的提醒我不要忘了晚一點有事情要做。
蘇綠娥聽見了院牆外的聲音，她走到門口踮起了腳尖，隻看見爬滿了整麵牆壁的淡紫色牽牛花。
你們一會兒做什麼去。
她一手扶著裂縫的木門框問。
什麼也不做。我說著便掀開鍋蓋要把舀到瓷碗裏的玉米糝倒進去。
生的賤命，連糧食都不會下鍋。蘇綠娥罵了一句，一伸手把我裝著的東西打翻在地。
小貓聞聲跑到我腳下，蹭著我的腳踝。
蘇綠娥養的幾隻苦命的雞迅速走到餓跟前一掃而光。
都不知道水開了再放玉米進去的麼？看了這麼多年都白看了。你是不是厭煩給我燒鍋了，你說。那些濃煙味不好聞你想讓老娘我來聞麼？我為了生你已經老了不少皺紋，你還想怎麼樣。
六歲時候的我怒不敢言。
我說，我知道了。我隻是想要自己做飯。說著把地上的破碗片撿了起來丟進垃圾堆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