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說話也不敢抬頭，我害怕蘇綠娥用手指戳我的頭。
好，那你剛才幹什麼去了？撿的幹柴呢。別說全都裝進書包裏了。
我抖了抖肩。
沒有，我忘記了，我現在去揀。我為蘇綠娥轉換了話題而沾沾自喜。
蘇灣的夜晚真美，月亮照在半山腰上，能看見發著白光的石頭和滴著露珠的樹葉。
那個小小的紅書包滿足了我六歲時所有關於童真的全部渴望。以至於我忘記黑暗，忘記孤單。一個人在空曠的半山坡一邊看著清涼的月亮，一邊揀著幹柴。
沒有童謠，沒有玩具，沒有父親，沒有蘇綠娥的擁抱。可是我有安之，有書包。我真的沒有做過任何甜美的夢。
我撿了一小堆，可是發現了一個比較困難的問題，我沒有辦法把它們捆起來，以至於我無法把它們全部都背回去。
在月光下苦思冥想的我聽到了一個希望的聲音。
安之在不遠處叫我的名字，若素，陳若素，素姐姐。你在哪裏啊。
他果真變著方式叫我的名字。
我揮揮手，很大聲的說，我在這裏，安之。秦安之，素姐姐在這裏。我不知道我們的名字變換著稱呼叫下去能叫到什麼時候。。
安之踮著小啤酒肚，腳步聲參差不齊。他喘著氣，找到我的位置後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你在怎麼找到這裏，我還在為捆柴火的事情發愁。
你媽告訴我的，我剛去找你了。我怕你媽媽為新書包的事罵你，你知道要怎麼對她說麼？
我說，嗯，我知道。安之，你以後也叫她蘇綠娥吧，我覺得她不是我媽。
安之在寧靜的月光下抬起臉用奇怪的眼神問我，為什麼這樣說。
你媽讓你晚上來山上撿過柴麼？
安之愣愣的說，沒有。
我說，好了，你來了，就幫我幫這些幹柴一起抱回去吧。
安之說好啊，，然後從地上坐起來很自覺的抱起來一大支。幹柴被他的矮胖的小身體拖起來拉在地上沙沙作響。
我跟在後麵抱著短一些的幹柴，一邊走一邊掉，一邊掉一邊揀。
後來似乎走了很遠才走回到家裏麵。安之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我很像幫他，可是懷裏的幹柴又不聽話的掉了幾支。
家門口，遠遠的就看到蘇綠娥在等我，模糊的感覺到她的動作像極了站在壩上遠眺的模樣。
我一點也不感到累了，加快步伐走到她麵前。安之卻落在了後麵。
蘇綠娥收回剛才的眼神，低頭看著我的動作。
沒有滑倒吧， 我搖搖頭。
以後不要貪玩，早一點上山。
安之也站在了蘇綠娥麵前，他用手背抹去頭上的汗。
地上的幹柴跌落在黑色的光影裏。
安之，我問你。蘇綠娥彎下腰看著這個胖小孩。我總覺她看我的時候跟看別家的小孩很不一樣。看我時候，能讀出她的喜怒哀樂，看其他孩子的時候永遠都是不鹹不淡。
若素的書包是你給的麼？她隻輕輕看他一眼便轉過臉來督查我的神情。
直到確保我沒有提醒安之，他卻不假思索的回答出是的時候，蘇綠娥才肯放過我動蕩不安的眼睛。
蘇綠娥伸出手，我嚇了一跳，趕緊把安之輕輕的推開，擋在他麵前。在我的記憶裏，蘇綠娥的那雙手永遠隻會帶來我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