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芮平靜地說:“既然如此,我靜候李公子的逮捕令就是了。”
李忱說:“蘇姑姑多慮了,你不僅照顧過當今的王後娘娘,又照顧柳腰多年,於公於私,我都不會逮捕你。今日來此,隻是想讓你知道一些來龍去脈,舞坊關門一事,算是陳國欠你的。這幾日你等我的消息,宋國那邊,一有風聲,我會立刻派人護送你離開陳國,然後我們會在陳國大肆搜捕舞坊坊主,從此便要委屈蘇姑姑隱姓埋名,客居他鄉。”
蘇芮說:“多謝李公子留我一命。我隻還有一事不明。為何柳腰竟會主動請去宋國刺殺宋王?她一介陳國舞女,與宋王能有什麼深仇大恨?”
李忱說:“她與我說,她自幼與哥哥一起長大,她哥哥曾是衛國的將士,衛國被宋國所滅,她哥哥慘死沙場,她一直要為哥哥報仇。”
蘇芮聽得將信將疑,還來不及思索,隻聽幾聲倉促的敲門聲,來人在門外低聲說:“請問我家公子在裏麵嗎?”
李忱起身開門,見他貼身的護衛臉色蒼白,似有要事稟報。護衛說:“公子,不好了,大王接見了剛從宋國回來的使臣,大發雷霆。老爺讓你趕緊回家!”
李忱問:“宋國回來的人?是護送柳腰她們去宋國的張淩嗎?是宋國出事了嗎?”
護衛點頭說:“宋國沒出事!咱們府上可出事了!張大人說,柳腰姑娘在宋國白玉宮中的九州國宴上,公然行刺新宋王。大王說那陳國四美可是咱們府擔保送去宋國的,這下宋國若一怒之下對陳國開刀,首先倒黴的就是咱們國相府。”
李忱正思索為何柳腰要在國宴上公然行刺,他身邊許久未言的楚國公子突然問道:“柳姑娘被抓了嗎?”
護衛沒有回答他,隻是臉色慘白地對李忱說:“張大人說……柳姑娘是齊國公主蕭憶,九州國宴上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她是為齊國報仇的亡國公主……大王說咱們國相府與齊國舊人牽連,是不詳禍事……公子趕緊回府吧!”
李忱詫異地看著護衛:“你說柳腰是齊國憶公主?”
楚國公子一把抓住護衛,又一次厲聲問道:“她被抓了嗎?”
護衛說:“聽……聽張大人說,新宋王根本不是傳言中的病秧子、傀儡王,他當眾生擒了齊國公主,將她扣了下來。張大人說,那個新宋王遇事氣定神閑、深不可測,被當眾行刺,居然沒有動怒,讓人帶下了刺客和其他三個陳國女子,他繼續與眾國使臣吃飯,還放走了張大人,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楚國公子放下護衛,對李忱行了一禮,說:“告辭。”便急匆匆揚長而去,上馬、疾馳,向東南方的宋國玉都奔馳而去。
李忱望著窗下諸葛遁跡騎馬而去的背影,歎息著對蘇芮說:“蘇姑姑,我與柳腰的情分,雖相識多年,卻不及我這朋友當時在舊城樓上看到她的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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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陣陣,打破了陳趙邊境密林裏的幽靜。當樹林裏最後一縷夕陽被黑暗吞沒,諸葛遁跡下馬,在一棵老樹下閉目休息。連續趕了兩天的路,明日可進趙國換馬,再過六日,才能勉強騎到宋國玉都。他心裏算著算著,已然被困意席卷了全身。
他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他,玉冠錦袍,騎馬奔向一個紅衣女子。他朝她奔了許久許久,終於來到她的麵前。他說:“蕭憶,齊國與衛國交換了你我的生辰八字,你一出生便注定是我的妻。”
紅衣女子冷漠地說:“公子,你認錯了人。我是陳國的舞女,不是齊國的公主。”
他一把抱住她,說:“你跟我走,不要去宋國。”
紅衣女子推開他,堅定地說:“我要去的是齊國玉都,我不會跟你走。”她轉身要走,他從身後抱住她,說:“你去玉都是去送死,你以為刺殺一國之主是那麼容易的嗎?“她掙紮著要走,他說:“你連活都沒有活過,怎麼能去死?”
她停止了掙紮,問:“如何才算活過?”
他說:“兌現你我之間的諾言。”
她問:“我與你有何諾言?”
他說:“你我交換過信物,交換過生辰八字,聘禮、文書一應俱全,你要嫁給我。”
寒冷的早晨,夢醒時分,夢中的紅衣女子終究是不見了。他覺得寒意瑟瑟,迷茫地睜開眼睛,林間的鳥兒三三兩兩、嘰嘰喳喳,他卻隻有一個人。他伸了伸筋骨,翻身上馬。醒時雖然苦澀了片刻,但此時的他,突然嘴角噙笑。蕭憶,我果然沒有認錯你,隻要宋王還沒處死你,我一定把你救出來!這一次,我絕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