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兒抬起頭來訕訕地看了一眼安靜不語的喬靖,見他低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擋住了漆黑眼眸中掀起的情緒,修長的手指握著白玉茶杯,那茶杯在他的手裏顯得越發小巧。他今日所換的一襲白衣不染塵煙,無論冷眼旁觀還是低眉垂目,皆是芝蘭玉樹。
恕兒心想:“不愧是宋國喬家這樣大家世族培養出來的少爺,長得一表人才也就罷了,氣度風姿簡直驚為天人。”忽然又覺得,喬靖的眉眼越看越有些眼熟。她暗自感歎:“大概是這喬家少爺的長眉入鬢,有些像那穩居美人榜首的諸葛從容。三年忙碌無休,我沒有小瓔的過目不忘之才,卻竟還能時常想起那人的樣貌……”她趕緊抿了口茶,把思緒從諸葛從容處轉回了當下。
喬嶺見二人皆不語,打破尷尬道:“其實表哥和我都十分好奇,顏兄的年紀看起來比我們還小一些,如何在短短幾年內便從白手起家做到陳國首富?聽說陳國的秦家幾十年來都富甲一方,為何這幾年卻銷聲匿跡得如此迅速?”
恕兒有意與宋商交好,所以說書般繪聲繪色地答道:“不瞞二位喬兄,其實我與表弟蘇瓔的生財之道有三,其一,是人脈人才,其二,是雙手雙眼,其三,是運道運數。這三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論人脈,我們一開始發家的碧涼凝香,是陳國王後的喜愛給我們撐起了第一塊金字招牌。後來碧涼妝品鋪在繁京越做越大,又有在黑市和關外跌打滾爬過的數十年的經商老狐狸趙七叔加盟。他帶來的,不止是他的經驗,還有一批跟他有多年交情的人才。這些人在黑市裏攢了不少錢財,早想將自己的生意洗白,少過些心驚膽戰的日子。黑市出來的人,不僅狡猾多思,還頗具膽識。我和蘇瓔給了他們一些開店的錢,並承諾,他們各自所營店鋪的盈利隻需上交三成,用於研製和訂購新妝品、新容器,其餘盈利都歸各個掌櫃獨立安排,可以根據不同郡,不同工,不同利,發放不同工錢和賞錢,也可以用於擴建店麵,以及逢年過節,給新老客人送禮品。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以極快的速度,將碧涼妝品開遍了陳國七郡的二十一座城池,同時並購了陳國所有的妝品鋪子。一時間,在陳國境內,任何人想要買胭脂水粉、香料皂莢,沒有別的選擇,隻有我們碧涼妝品一家獨大。”
恕兒喝了口茶,繼續道:“我們每個月在每個郡都有專門的掌櫃商會,用於探討經營之道、賞罰之計,晉升好的短工為長工,好的學徒為小掌櫃。每一季度,大小掌櫃們還紛紛來到繁京聚會,互相評測審核,校對賬目。”
喬嶺問道:“這些經營之法,可是顏兄所創?”
恕兒說:“並非我一人所創。我小時候經常混跡在黑市,趙七叔帶來的許多掌櫃,其實是看著我長大的,所以彼此熟悉,並不拘泥於虛禮。我對他們,很是尊重,他們對我,也很是寬容。我們聚在一起討論經營之道時,因為大家知道這都是為了共同的利益,所以經常陷入不分長幼的激烈爭吵,但也都會很快理智地解決,選出最優的經營之策。他們雖叫我一聲‘顏老板’,可我實際所得,不過三成利潤裏除去研製新品的部分,他們又將那另外七成除去工錢賞錢和打點店鋪的部分,分與二十一個大掌櫃和四十二個小掌櫃。正因為所有掌櫃都有利可得,所以大家都不遺餘力地出謀劃策,團結一心,應變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