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之後,一向麵若寒霜的宋王殿下,此時的麵色比前些日子萬物蕭索的冬景還要肅殺。文臣武將匆匆離去,劉璟看都未看近身侍衛淩飛,猛然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隻顧大步踏出寧國殿,吩咐道:“跟我走。”
淩飛知道殿下近日心情煩悶,是因為那齊衛陳蜀四國盟軍驍勇無比,士氣極盛,再這樣打下去,恐怕齊軍要將玉都變為囊中物,複立齊國,已經不是難事。
不過淩飛不知道的是,宋王劉璟的煩悶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甚至不是一年兩年。
下了玉階,淩飛追上劉璟的腳步,問道:“殿下去哪裏?”
劉璟忽然停在了寧國殿外開闊地的正中央,腳下是一整塊平坦而耀眼的齊白玉。春日暖陽照得齊白玉如白雪一般晶瑩耀眼。劉璟身著宋國國君的黑底金絲龍紋朝服,卻一把將頭上的玉旒冕冠摘了,隨手將其拋擲到腳下的齊白玉上,遂拔出腰間長劍,道:“哪也不去!比劍!”
淩飛看向被劉璟扔在腳下的國君冕冠,當下發覺,以殿下的架勢,恐怕是要拿自己出氣了。淩飛道:“殿下,家父出使楚國時,的確沒有料到那楚睦王竟會暴斃於千秋殿前,以至於情急之下,出此下策,推舉了東方毓為楚王。如今流言四起,楚睦王之死,是咱們宋國做的,導致五國聯手伐宋……
殿下不僅沒有撤了家父的丞相之職,對家父更是一句重話也沒有過,在朝會上給足了家父的麵子。家父是殿下一手提拔,臣也是殿下親自選中的近身侍衛,殿下之恩,家父與臣定會以死相報。臣不是不願與殿下比劍,隻是殿下前些日子臥病許久,開春之後剛剛痊愈……”
劉璟一手握著自己的劍,另一手拔出了淩飛懸在腰間的佩劍,毅然道:“宋國之君可沒有那麼嬌氣!那幫烏合之眾,趁寡人生病時如此囂張放肆,寡人再怠惰下去,難道要坐等五國盟軍瓜分了宋國版圖嗎?”
淩飛接過自己的劍,卻仍鬆垮拎著,嘟囔道:“齊衛陳蜀也就罷了,楚國與咱們宋國百年無戰事,怎麼任由齊國國主率領蜀軍繞道楚國入宋?咱們宋國的假公主不是去了楚國嗎?殿下從牢裏把她救出來,她卻一走了之,銷聲匿跡,也不幫殿下管管楚國饒立場。”
劉璟苦笑:“咱們宋國的假公主,如今倒成了楚國的真公主。你又怎知她沒有幫我?”
淩飛疑惑道:“楚國的真公主?”
劉璟道:“她的親生父親當了楚王,她的身世也實在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其實將她的身份公之於眾,對我妹妹而言,反而是一種保護。”
淩飛驚奇道:“所以當年帶齊國亡國公主逃至楚水的老情人,竟是當今的楚王東方毓嗎?”
劉璟用劍拍了拍淩飛的肩膀,無奈道:“難怪你是你爹的兒子!一對父子全都掰扯不清!我妹妹的生母是林太妃,不是蕭娘娘。”
淩飛一臉無辜:“殿下,我對你那假妹妹的身世實在是一概不知,家父更是沒有未卜先知的神力……我淩家父子實在是冤枉。而且,你一口一個‘我妹妹’地叫著,她的身世若被公之於眾,殿下再這樣叫下去,也快把自己的父王叫成楚王了!”
劉璟又用劍狠狠拍了一下淩飛,道:“放肆!”
淩飛笑問:“所以殿下怎知楚國公主暗中幫了咱們宋國?”
劉璟想起恕兒,不禁心中一暖。他怒意漸消,緩緩道來:“如今五國盟軍伐宋,硬將楚睦王之死賴到了咱們頭上,恕兒卻在此時把楚睦王立的林氏太子藏了起來,楚國便沒有人能慫恿楚睦王的太子領兵伐宋,替父報仇。
新楚王一夜之間殺了楚國六郡之王,楚國內政不穩,他也不會在此時與齊衛陳蜀一同伐宋。畢竟複立齊國,對楚國而言,無關痛癢,而對陳蜀兩國,卻十分有利。這是於公而言。
於私,楚國雖讓齊國國主領十萬蜀軍長驅直入,借道楚境伐宋,但楚王以病痛纏身無法處理軍務為由,並沒有與四國盟軍一起發兵。這已經是楚王能給咱們最大的善意。大概是因為這些年,我一直在幫他尋找女兒,他便以此來回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