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劉瑢心中一凜,不可置信地:“還是……義父根本就想借戎族人之手,滅了陳國,再滅了趙國?義父是不是想,等戎族人大舉打進九州,就把驅趕他們的任務,交給兵強馬壯又被囫圇成是與戎族人狼狽為奸的宋國?等到宋國和戎族人打得兩敗俱傷,義父再助我這個一直隱忍不發的齊王,收斂九州破碎山河,從而一統列國?”
衛王仍舊平靜地看著自己的義子,一言不發。
劉瑢繼續道:“可是蜀國呢?楚國呢?義父又打算如何滅了這兩國來給我的王圖霸業鋪路?”
衛王淡然答道:“蜀國好辦。我們此時不發必兵,等到趙王在蕪城扛不住了,烏邪是個俠義心腸的,他一定看不過去,便會派大軍去陳國境內收拾戎族人,不定,他自己也會禦駕親征。可是蜀軍一旦離開易守難攻的蜀國,進入地形不熟悉的陳國,就不一定能打得過戎族人。畢竟,戎人滅陳,他們已經在陳國肆意逛了一圈,陳國的地形地勢,戎族人一定比蜀國人更加了解。
這個戎族汗王,是一頭聰明的狼。陳國這麼快就被他滅了,蜀國的兵力並沒有陳國的強,不過是靠著地勢險峻,混了幾百年的飯吃罷了。戎族人能滅了陳國,滅蜀,自然不在話下。
還有誰?楚國?楚國更是菜一碟。楚國最棘手的人是我的昔年好友東方毓,可是東方已經不在了,楚國還有誰能鎮得住場麵?新楚王林瓔?他不過就是個隻知道攀附宋國、手無縛雞之力的懦夫罷了。
等到蜀國滅了,宋國和戎族兩敗俱傷,你稱帝之時,楚國如果敢違逆……隨便派個人去殺了林瓔,易如反掌。”
劉瑢聽得毛骨悚然,不知昏暗燭光下的義父,究竟何時變得如此麵目猙獰。
衛王見劉瑢不話,忽然笑了起來。
空曠的仁眀殿中,回蕩著衛王低沉的笑聲,盡顯鬼魅陰鬱。
劉瑢打斷了這鬼魅陰鬱的笑聲:“義父,這就是你所謂的‘下大義’嗎?”
衛王笑罷,舒了口氣,道:“瑢,隻有列國一統,重回那‘一朝來賀,九鼎無爭’的大周王朝,下才可能百年無戰事。一時的心慈手軟,隻會讓列國征戰無休,隻會年複一年地荼毒子孫萬代。”
劉瑢語氣冰冷:“何必荼毒子孫萬代?我們這一代人,就已經活在義父一手釀製的煉獄之中了!
重回大周王朝?義父,我時候,你我是你撿來的孤兒,複立齊衛,你又我是齊國公主和宋懷王的兒子,難道有一,你還要再給我捏造一個新的身世嗎?比如,大周甯氏的嫡係後人?”
衛王又是一笑。“瑢,即使千蕩山回靈觀裏的相士你不是真龍命,我都不會相信。你與大周甯氏的淵源,我根本不必給你捏造。懿斕蜀宮鴛鴦殿中,三國君主為證,四國盟軍來賀,你明媒正娶的妻,她不叫劉恕,不叫顏樹,也不叫東方恕。
虞陵東方氏,實則是個假姓氏。周樂王甯忘的兒子遷居虞陵,隱姓埋名,他就是以‘東方’之姓隱了他的真實姓氏。你相中的女子不是什麼宋國公主、齊國公主、楚國公主,而是大周甯氏的嫡係後人——她姓甯,叫做‘甯恕’。
你不僅娶了大周王朝的嫡公主為妻,等到列國盡滅,你驅戎人至晉陽關外,你就會是九州列國唯一的一個文韜武略、戰功赫赫的君王。你的一切,都無人可及。你一統下,就是下大義。”
劉瑢一瞬驚訝過後,亦恢複了平靜。“義父,如果我的‘無人可及’,是要我去做機關算盡、屠戮四方的事,這樣的‘無人可及’,又有何意義?”
衛王道:“機關算盡、屠戮四方的事,無需你去做。義父早就已經替你做了。”
劉瑢心中一痛,行禮道:“齊王出兵援趙,還望衛王不要阻攔。”罷,轉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