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十日,乃宋國國喪。
國喪之期,眾臣不朝。劉璟以染了風寒為由,獨憩在寢宮不夢閣中,每日清粥素食,白日撫琴,晚間寫信。
國喪的一切事務都交由新立的宋國王後淩姿督辦,劉璟對此不聞不問,隻在最後一日草草去喪禮露了個麵,與眾臣飲了杯泣鴞酒,並未多言。
雖然劉璟對此事處理得潦草,但眾臣見宋王在國喪之期清瘦了太多,皆讚宋王孝義又簡樸。
隻有劉璟自己知道,他為何對宋國國喪處理得如此潦草。
十日裏,整座白玉宮都因宋王的沉默而寂靜無聲。不夢閣的書案上,白燭的燭火隨著劉璟的呼吸,微微搖曳。
劉璟緩緩寫著——
“恕兒,
展信望安,遙寄相思。康否樂否,望卿告之。
楚水相隔,猶如隔世。本應不擾,熟能忘之。
南竹筆杆,重似鐵杵。紙薄如情,墨色如墓。
所謂宋王,不過皮囊。身世叵測,難以啟齒。
魂兮血兮,何所出兮?九州列國,何為故裏?
願贈一城,邀卿一敘。拱手讓國,邀卿餘生。
萬念,
璟”
……
“恕兒,
落淚如灑泣鴞酒,寒風不揭往事惆。
夢醒驚覺身是客,何以欲語卻還休。
而今忽聞我非我,可笑借盡謀中謀。
憑闌悔悟當時錯,枉作一世孤寡囚。
萬念,
璟”
……
“恕兒,
三載春秋不見,竟已堪比你我分離兩處十二年。
彼時,我不知你是否還活在世上,尚且思念你。
此時,你就在楚國臨江的昭凰宮,卻音訊杳然。
若你仍恨我入骨,便給我回一封信,告知於我。
若你已不再恨我,亦給我回一封信,告知於我。
一字也罷,一句也罷,我隻懇求你對我些話。
萬念,
璟”
……
“恕兒,
恩可好?
萬念,
璟”
……
“恕兒,
聽聞公子愆尚未婚配,若有作之合,可否予我一杯喜酒?
萬念,
璟”
……
於是一封又有一封的信,快馬加鞭似國書般送到了楚國昭凰宮,卻全都堆在了梧桐殿楚王林瓔的書案上。
林瓔將信遞給了前來送吃食的顏清,:“第十封了,宋國國喪也就十,劉璟那廝國喪休假,閑得每寫一封,也該寫完了,你一並拿給恕兒姐姐就是。”
顏清低頭看著手中那些未拆封的信:“顏清有兩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林瓔道:“咱們以前在繁京做生意時,你對我可從來沒這麼拘謹過。都是自己人,有什麼問題就直。”
顏清道:“殿下為什麼攢到第十封才將宋王的信一並交給公主呢?”
林瓔笑了:“一開始,我是壓根沒想給她。不過既然宋王如此執著,好似算準了一封兩封的肯定會丟,於是幹脆大張旗鼓地寄來十封,我便也不好將這麼多信給匿了。既然不匿,給她看一封和給她看十封便也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