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瑢和薛繁潛入宋國後,舟車漫漫,倒也不急於前往玉都。
劉瑢沿路多聞宋人交談,發現宋人對年輕宋王的敬重愛戴已經遠遠超越了平常百姓應對一個君王的情感。
在宋人眼中,年輕的宋王劉璟以一己之身引齊衛兩王入甕,滅齊衛、燒蜀宮、擒蜀王,其功其輝,甚至越過了當年金刀鐵馬向南去的宋武王。
茶肆酒樓,官軍平民,皆譽宋王英勇無敵,智計無雙。
玉都城外的酒肆裏,幾個自稱前不久剛隨宋王去過楚國的宋兵正與駐守玉都的守城軍中的兵士鬥酒。
去過楚國的宋兵笑著說:“小弟本以為咱們大王去楚國真的是為了他的女人和女兒,沒想到咱們大王是用計引出了楚惠王!楚商這些年騙走了咱們宋國多少銀錢貨物!楚惠王不管,咱們大王自然是要去管管的。”
守城軍的兵士舉著酒碗附和道:“隨咱們大王去過蜀國的那幫人是怎麼說的來著?大王出手,逢局畢勝!”
店家走過來添置酒菜,與官兵交談道:“各位官爺,依小的看,其實咱們大王也怪可憐的,自家的女兒被囚在楚國不能回來,自家的女人偏又野心勃勃地當了楚王。就算咱們大王去楚國真是去接那母女倆回來,依小的看,也是人之常情啊!”
另一個去過楚國的宋兵道:“店家說的是,當初我隨大王去楚國時就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妥。男人去接妻小,有什麼錯?就算變了心的女人接不回來,自家的女兒總要接回來好吃好喝地養著。咱們大王胸懷天下,也很顧家,真應該是天下男人的典範!”
守城軍的兵士說:“我家中有兩個閨女,和咱們大王的女兒差不多年紀。她們的娘呀,本來是家裏給我說的親,我也沒覺得她們娘有多好,可是現在想想,她們娘每天在家燒飯洗衣,又勤快又本分,自然也能把我那倆閨女教養成勤快、本分的姑娘。不像咱們大王的女兒,放在楚國給那個女人教養,能教好才怪!”
“聽兄弟你這麼一說,也難怪咱們大王想要把女兒接回來教養!現在那位楚王,作為女人,名聲不好,作為母親,又不許一家團聚,作為君王,就更是荒唐!她一登基,居然就讓她弟弟領兵伐宋!”
“的確荒唐!她在楚國除了她那個還算能征善戰的弟弟,還有誰可倚仗呢?她弟弟若是死在咱們宋國,恐怕楚王之位又要易主了。”
“你們說,那個公子愆號稱武功高強、能征善戰,卻比咱們大王如何?”
“這還用問?咱們大王也是武功高強、能征善戰!而且咱們大王有勇有謀,比那個隻會打打殺殺的公子愆厲害百倍千倍!”
鄰桌的宋國兵士聊得熱火朝天,劉瑢將碗裏烈酒一飲而盡,心中百味雜陳。
他既想殺了宋王,又不忍讓恕兒那無辜的女兒沒有父親。更何況,他曾答應過恕兒,永不傷害宋王劉璟。
恕兒,多年來,你應有許多次機會手刃劉璟,但劉璟至今仍好好地活在世上。我墜崖,義父死,齊衛亡,蜀國滅,就連林瓔死後,你也都隻是遣將伐宋,並沒有親自去殺他。可想而知,恕兒,劉璟在你心中的地位究竟如何!
……
白玉宮裏秋風盡,滿目蕭索,長街清冷,唯有宋王劉璟一人獨行。
父親棄了他,母親瞞了他,祖母騙了他,所思所愛皆離他而去。就連自小信任的近身侍衛都違背了他的旨意!
他們都是為了他們自己的家國,可是他們又置他於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