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兒道:“小陸哥,你的奏章我聽顏姨姨讀了三遍。遲遲未回複你,是因為不知遠在宋國的安邑王對議和之事有何想法。如今宋國遞來議和書,瘟疫橫行,戎人來犯,安邑王也認為,伐宋一事,應該暫緩。但朝堂諸公皆反對議和,想要趁勢滅宋。我與安邑王若執意與朝堂……”
不等恕兒說完,陸修便已會意:“殿下,臣願極力襄助議和之事。臣明白,殿下與安邑王可以一力止戰,但殿下與安邑王是至親,殿下與宋王亦有牽連,若是僅憑殿下與安邑王聯手反對三公九卿,日後為政,難免處處荊棘。臣的奏章,殿下盡可用,殿下若還想要臣做些什麼,臣也定會盡力而為。”
恕兒道:“朝堂上沒有人知道我小時候就認識你。我想對你委以重任,隻要你能證明自己的能力,便沒有人會認為我偏心。最重要的是,你家祖上世代為楚國盡忠,也曾有位列三公的重臣,雖在幽王年間家族中落,但你本人用功讀書,誌向高遠,又為人正直,家庭和睦,可為楚國後輩之表率。”
陸修低頭:“殿下過譽。”
恕兒和煦一笑:“我沒有過譽。我小時候親眼見你在酒樓打雜的空閑時分,縮到角落讀書,自顧自地不亦樂乎。顏姨姨以前就說過,你是塊藏於市井的璞玉。”
陸修道:“多謝殿下賞識。”
恕兒道:“其實,珍藏這塊璞玉,又將這塊璞玉交給我的人,是先王。一字不漏地記得你的願望與誌向的人,也是先王。”
陸修沉默,用沉默包裹著驚奇與惋惜。楚惠王林瓔與他,不過隻有寥寥幾麵之緣……
恕兒繼續道:“楚幽王姓林,既是他下旨禁了你家族人入朝為官,那麼,能罷去這道旨意的人,也隻有林氏楚王,才不會招人非議。所以我父親不能,我也不能,唯有先王才可以。多虧先王抹了幽王之旨,我朝才能啟用你。”
陸修感慨不能言,卻不知是因為自己得到先王的厚待而感慨,還是因為林瓔對恕兒的照顧而感慨。
兩封遺詔的內容,先王都親自與他說過……
那晚小雨綿綿,陸家妻小早早便入睡了。林瓔微服而至,陸修正在灶邊收拾清掃。
林瓔將兩卷封好的詔書親手遞給他,輕聲對他說:“小陸哥,過些天我可能要將自己置身險地。我若遭了不測,這兩卷詔書,便是遺詔,你千萬要幫我收好。”
陸修不置可否地拿著兩卷詔書,仔細聽著楚王的吩咐:“這卷纏了兩圈白絲的,裏麵的內容是讓公子愆繼位楚王。這卷纏了兩圈紅絲的,裏麵的內容是讓恕兒繼位楚王。你記住了嗎?”
陸修點了點頭:“記住了。白絲帶是公子愆繼位,紅絲帶是公主繼位。”
林瓔道:“小陸哥想必也知道咱們楚國的曆朝慣例。為防止遺詔作假,曆任楚王在準備自己的遺詔時,都會放在三處地方。一處是龍椅下方,一處在藏書閣歸檔,還有一處,是交給一個遠離朝政且深得楚王信任的平民百姓保管。龍椅下和藏書閣裏的詔書,有可能被人調換,但平民百姓手中的詔書,卻很難被人發現。因此,你手裏的這兩份詔書,對楚國社稷而言,即是重中之重。”
陸修道:“小人明白,小人會用性命保管殿下的詔書,也會用性命報答殿下的信任。可是殿下為何要準備兩卷不同的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