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相無法說動他撤軍,是因為他縱然聽得懂周文,卻從始至終都不情願聽陸相說話。陸相說的話,他也根本不信。陸相與他說了那麼多,都是對牛彈琴,唯一有用的一句話,隻有‘楚王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這句。
他每日吃得飽、穿得暖,卻被軟禁著,無聊透頂,你們說,他會琢磨些什麼事?他琢磨生,琢磨死,不如琢磨那句‘楚王是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人總要有點念想,才不會活得味如嚼蠟。
他對我朝思暮想幾日之後,我再出現,到那時,他會極想聽我說話,於是我說的話,他才會用心聽。就算他聽了之後還是不信我說的話,等宜德城的瘟疫傳到戎族人的軍營裏,信與不信,也由不得他。
到那時,他外有硬傷,內有欲念,我開出的條件,他就不得不照做。”
聽了楚王一席話,陸修不禁驚歎歲月無情,竟將當年那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塑成了今日這般老謀深算的楚國女君。
更令陸修驚訝的是,恕兒似是聽到了他的心聲,問他道:“小陸哥,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像你少時認識的恕兒了?”
不等陸修回答,恕兒自問自答道:“當我們忽然意識到,沒有誰再能為我們出謀劃策、精打細算時,我們也會忽然意識到,他們曾經說過的話,是多麼有道理。當我們太過想念他們時,我們也會漸漸活成他們的樣子。隻有活成他們的樣子,才能保下他們的基業。”
……
又過數日,赫蘭野的結義兄弟戎族左領辛督桀,帶著辛督部與赫蘭部五十名勇士與一名通曉周文的戎族樂師,入楚尋王。
楚國昭凰宮擺了前所未有的一席大宴。
戎族使團初登千秋殿,禮樂、文武、佳肴盡入眼簾。
而安邑王東方愆坐鎮寶殿,眾文武並未見楚王東方恕。
辛督桀不懂周文,也未到過楚國,隻得用戎語對那戎族樂師道:“格邇巴,你去問楚國的大王,我們的大王是不是在他們的手上?”
格邇巴雖懂周文,卻也許久沒有聽過楚國的消息,並不知道先王林瓔已死,隻見坐在千秋殿龍椅旁的男子頗為年輕俊朗,以為東方愆便是他曾聽說過的楚王林瓔,於是用周文對東方愆道:“楚國的大王殿下,我們的狼王大汗,可住在你們的宮殿裏?”
東方愆戲謔笑道:“你們認錯人啦!我不是楚王,我隻是楚王的弟弟。你們可能沒聽過楚王的弟弟,但你們總聽過擒了你們的大汗王赫蘭野的神秘高手吧?沒錯,就是我。
我們知道你們大老遠冒死過來,是來討要你們的大汗王赫蘭野的,所以特地準備了這場大宴,為你們接風洗塵,也讓你們嚐嚐我們楚國的美食、美酒。各位貴客,請入座。”
格邇巴驚慌地用戎語告訴辛督桀道:“那個人不是楚王,是擒了大汗的高手!他說這宴席就是為了我們準備的。看來,大汗果然在他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