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的軍隊 相關(1 / 3)

公元7世紀前後,從西亞、北非到東亞,重騎兵都麵臨輕騎兵的強勁挑戰,形成了以輕騎兵壓倒重騎兵的普遍趨勢。在西亞、北非,阿拉伯輕騎兵擊敗了波斯和拜占庭的重騎兵,輕騎兵代替重騎兵成為戰場上的王牌,在中亞,新興的突厥王國以輕騎兵擊敗了柔然的重騎兵(2),突厥代替柔然成為草原霸主。而在中原,新興的唐以輕騎兵擊敗了隋的甲騎具裝,輕騎兵代替甲騎具裝成為軍隊的主力。在西亞、北非和中亞,重裝騎兵的衰落顯然與農民大起義和世族門閥的衰落無關,而主要是與其機動性差有關。

在中原,甲騎具裝的衰落也首先是由於其機動性差。沉重的具裝鎧甲雖然帶來了防護力的增強,卻減弱了機動性。據考古發現,一件完整的鐵具裝,約重40至50公斤,特製的重鎧可達100公斤。又據《宋史》卷一九七《兵誌十一》載,南宋初年,一領鐵甲的重量是45至50斤(約,26。86—29。84公斤)。可見,戰馬馱載的人甲和馬具裝的重量至少有60—80公斤,最重者可達130公斤。重鎧增加了戰馬的負擔,使其難以持久戰鬥,隻有高大健壯而又穩重的馬匹才能充當甲騎具裝的坐騎,即使是這樣的高頭大馬也隻能以小跑、慢跑衝鋒。

騎兵是進攻型的兵種,機動性是騎兵作戰的基本特點,失去了快速機動能力,就等於改變了這一兵種的性質,就難以體現其優勢。早在先秦時期,孫子就提出,“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4)認為作戰時應以正麵軍隊與敵交戰,而以側擊、迂回、包圍等取勝,很重視機動作戰的作用。但由於當時的軍隊以車兵和步兵混合編成,車兵受道路的限製很大,步兵靠雙腳步行,行動速度比較慢,二者的機動性都還很差,這一主張在實踐中受到不少限製。隻有到西漢時期,以輕騎兵組成的騎兵大集團出現後,這一主張才得到較充分的實踐。騎兵大集團的出現使軍隊由注重力的對抗轉變為注重尋找和創造機會,其實質是通過機動、速度來體現軍隊的戰鬥力

魏晉南北朝以降,騎兵發展為人馬都披鎧甲的甲騎具裝,防護力雖然提高了,機動性卻降低了。美國軍事史學家T。N。杜普伊指出,機動性、突然性、翼側突擊和衝鋒的猛烈性這四項因素是古代騎兵戰術的基礎。而要真正發揮這些因素的潛在作用還需依仗馬匹的高度機動性(5)。英國軍事史學家富勒也認為騎兵的“王牌為速度和時間而不是打擊力”(6)。隨著戰爭實踐的發展,甲騎具裝的弱點逐漸暴露出來。甲騎具裝機動性差,雖然適於正麵突擊,卻不適於實施機動戰術,不宜於穿插、迂回,出奇製勝沉重的具裝使其戰術簡單、行動遲緩。

雖然甲騎具裝在對付裝備簡陋的步兵時具有明顯的優勢,但在對付機動靈活的輕騎兵和裝備精良的步兵時則往往力不從心,甚至處於不利地位。隋軍在與突厥作戰時“每慮胡騎奔突,皆以戎車步騎相參,輿鹿角為方陣,騎在其內。”(7)這說明隋軍的甲騎具裝(8)很難單獨抵擋突厥輕騎兵機動靈活的進攻,需要與步兵配合作戰,方能與之抗衡。這和十字軍重騎兵與塞爾柱土耳其輕騎兵作戰的情況十分相似。由於行動迅速的塞爾柱輕騎兵經常避開笨重的十字軍重騎兵的正麵進攻而迂回其側翼和背後,十字軍發展了一種步騎協同的戰術,即以步兵弓箭手組成牢固的掩護屏障,騎兵在其後,當騎兵要發起衝鋒時,步兵則讓開通路,(9)以二者的協同來與塞爾柱輕騎兵對抗。隋義寧元年(617年),李淵在太原起兵,西取關中。九月,隋將”桑顯和率驍果精騎數千人”,夜襲唐軍,唐軍初戰不利,”諸軍多已奔退”。此時,率部眾隨唐軍出征的西突厥特勤史大柰”將數百騎出顯和後,掩其不備,擊大破之,諸軍複振”(10)。隋軍騎兵是甲騎具裝而史大柰所部卻是輕騎兵(11)。機動靈活的輕騎兵發揮速度優勢繞到隋軍陣後擊敗了防護力強但機動性差的甲騎具裝。

隨著戰爭實踐的發展,尤其是與突厥等遊牧民族的戰爭,人們逐漸認識到對騎兵來說,機動性比防護力更重要。隋唐之際,在軍事思想方麵出現了一些新的變化,重視機動的思想代替了重視防護的思想。唐初名將李靖強調指出,用兵上神,戰貴其速”。(12)

新的軍事思想又需要新的主力兵種來實施。十六國南北朝時期,軍隊中除甲騎具裝外還有一定數量人披鎧甲,馬不披具裝的輕騎兵,後者作為輔助力量,與前者分別擔負不同的任務,如偵察、追擊等。考古資料可以證實這一點。如麥積山石窟127窟西魏或作北魏,壁畫《十善十惡》中既有持矛的具裝騎士,又有人著甲胄,馬不披甲,持弓箭做射擊狀的輕騎兵,麥積山135窟西魏壁畫《涅變》中可以看清楚的戰馬均未披具裝(13)。由於戰爭實踐重新需要輕騎兵充當戰場上的主力,人們開始以輕騎兵代替甲騎具裝作為軍隊的主力。起初是增加了軍隊中輕騎兵的比例,減少了具裝騎兵後來逐漸以輕騎兵基本取代了具裝騎兵。

在強調機動作戰和進攻的突然性的軍事思想指導下,唐初戰爭中經常使用行動迅速的輕騎兵進行出敵不意的遠程奔襲。名將李靖就非常善於使用輕騎兵進行突然襲擊常出敵不意,戰而勝之。貞觀四年(630年),他率軍進攻東突厥,趁其不備,突然以三千騎兵”夜襲定襄”,大敗突厥。不久,又趁唐儉等前往突厥牙帳慰撫時,”選精騎一萬,齎二十日糧往襲之”(14),一舉殲滅突厥主力。

唐初不少傑出將帥都善於使用輕騎兵,在戰場上實施高度機動戰術,相機破敵。如唐太宗李世民在戰鬥中就非常注意尋找敵人的弱點,以己之強當敵之弱,不簡單地以硬碰鬥力與敵人決勝負,而是以機動、速度來尋找和創造戰機。李世民曾說自己“每觀敵陣,則知其強弱,常以吾弱當其強,強當其弱,彼乘吾弱,逐奔不過數十百步,吾乘其弱,必出其陣後反擊之,無不潰敗。”(15)他往往先以輕騎兵實施敵前偵察,尋找敵人的弱點,然後適時加以攻擊。如虎牢之戰中。“世民命宇文士及將三百騎經建德陣西馳而南上,戒之曰,。賊若不動,爾宜引歸,動則引兵東出。。士及至陣前,陣果動,世民曰,。可擊矣。”(16)遂率輕騎兵猛撲竇建德軍的總指揮部。有時他以輕騎兵迂回敵軍陣後,攻其側背,配合正麵形成夾攻,有時直接從敵軍薄弱部分突入,貫穿敵陣,然後從其背後再次衝入,反複衝殺,把敵陣攪得大亂,使敵軍指揮失靈,陷於崩潰,以局部勝利帶動全局勝利。如在擊敗竇建德的虎牢之戰中他就是親率輕騎直衝敵陣。其部下李道玄“挺身陷陣,直出其後,複突陣而歸,再入再出,飛矢集其身如蝟毛”,李世民“給以副馬,使從己”,並親率史大柰、程知節、秦叔寶、宇文歆等,卷起旗幟貫穿敵陣,在竇軍陣後”張唐旗幟,建德將士顧見之,大潰”(17),竇建德也因傷被俘。

由於甲騎具裝的主要長處在於防護性和衝擊力,不在於速度,其主要作用是充當正兵突擊,不宜於出奇製勝,而輕騎兵才善於以速度表現戰鬥力,所以,隨著戰爭實踐的發展,在重視機動的軍事思想占了主導地位之後,甲騎具裝在與輕騎兵的競爭中便處於不利地位,它必須讓位於輕騎兵

其次,是由於殺傷兵器的發展。綜觀軍事史,武器裝備總是在對抗中發展的“盾”的發展必然會帶來”矛”的進一步發展。自十六國時期,防護力很強的甲騎具裝大量出現在中原戰場之後,殺傷兵器也有了很大發展。弓弩、大斧、長槍等得到較大改進,隋唐之際還出現了由斬馬劍發展而來的陌刀。這些都對甲騎具裝產生了很大的威脅

兩晉南北朝時期,弓的發射力比前代有所增大,南北朝時的步弓可達10餘石,馬弓可達6石(18)。西晉時期出現了威力強大的神弩,東晉南朝時期,又有進一步發展,號稱”萬鈞神弩”,”所至莫不摧陷”(19)。北朝也有用數頭牛才能絞軸張弦的床弩,用於守城和防禦遊牧民族騎兵的衝擊(20)。。唐代除一般的弩外,還有在晉代萬鈞神弩基礎上發展而來的車弩,一次可同時發射七支鐵羽箭,射程達700步(21)。車弩可裝在兵車、戰船上使用,具有一定的機動性,可用於攻堅、守城,也可用於抗擊騎兵。唐代強弩的威力很大,具有相當的威懾力。唐德宗時,藩鎮叛亂,叛將”李希烈既陷汴州,乘勝東侵連陷陳留、雍邱,頓軍寧陵,期襲宋州。浙西節度使韓蟦命棲曜將強弩數千,夜入寧陵,希烈不之知。晨朝,弩矢及希烈坐幄,希烈驚曰,。此江淮弩士入矣。遂不敢東去”(22)。另外,唐代還有專用的射甲箭,而且是各種箭中裝備最多的(23)。北朝後期至隋唐軍事上的重要對手突厥人使用的是射程、弓力和命中率都比古時完善的木、骨鑲拚而成的M型複合弓(24)。突厥箭的侵徹力比唐箭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