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不要在旁邊看?”蕭齊縮在巨大的澡盆裏,凝視著孟慶哀求。站在盆邊的四個婢女正伸著手臂在水中捉魚般摸索。
“不行。”孟慶斬釘截鐵地說。“我洗澡,呃,沐浴的時候還有個王世充在一邊看呢。那是外人,知道不?我是什麼?在這個世界上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你看看這個純銀的尿盆,這個碗,還有這個筷子……”
“不要說啦,它們一千四百年後才值錢。”
“放屁。”孟慶舉起銀尿盆。“這個也不值錢?”
二人正在笑鬧,園門傳來王安的高聲通傳:“老爺安好。”一會兒,門簾被小廝撩開,臉色不愉的王韶踱了進來。
王韶此時頭戴黑色有翅紗帽,身著點橙深紫蟒袍,官衣尚未卸下,一部白胡子垂在胸前甚是齊整。燭光下,威儀十足。不待起身相迎的孟慶開口,王韶問道:“孟小兄可備好了兵刃馬匹?”
“沒有。”孟慶心思現在不在這上麵。“我兄弟醒來啦,正好為大人介紹啊。”
“哦。”王韶看了眼澡盆裏縮頭縮腦的蕭齊。“兩位快些洗漱,老夫在書房相侯罷。”
王韶的麵聖之行並不如意。他本想盡量免了孟慶的校場禍事,那首“兩個黃鸝鳴翠柳”的詩句本已打動了楊堅的愛才之心,怎奈十六歲的楊秀使出小孩手段,又添油加醋地講出有關平陳行軍總管的賭約……王韶雖然老眼昏花,還是看到楊堅的臉色沉了一沉,旁邊的獨孤皇後就不消說了,拂袖而去。
楊堅自此不再提校場的事情,過了半個時辰,獨孤皇後又從裏間出來:“叫那文武兩全的才子明日隨你上朝罷,哀家見見這位王太傅滿口稱讚的人物。”
王韶隻好灰溜溜地回來,這意外之變誰也料想不到。太子與晉王不消說,此刻知道了也是無法。這大隋朝除了一個聖上楊堅,還有一個“太上皇”,便是出身鮮卑豪門的獨孤氏獨孤皇後。楊堅的“懼內”天下知聞,“太上皇”既然開了金口,那明日的早朝……王韶深感不安。
這不僅僅是幾個皇子的嬉鬧而已,在皇帝楊堅的眼裏,在皇後獨孤氏的眼裏,這就是爭儲的開端,親兄弟相互殘殺的由來。自古以來立嫡以長,何況楊勇早在開皇三年就已立為太子,繼承的乃是“百王不易之製”……自己替孟慶說話,豈非成了晉王楊廣的人?這已是犯了為官的大忌。隻有等明日上殿引薦了二人,才能說些撇清的言語了。
不知不覺間,小廝進來通報:“老爺,王安帶兩位公子爺到了,現在外麵等候。”
“快快請進。”
待二人進屋見過了禮,王韶也不多言,當即告之明日帶二人上朝,又仔細教導一些覲見禮儀,才伸手端茶,小廝將二人送出去。
孟蕭二人料不到得來這麼一個消息,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是福還是禍。二人少年心性,倒是不懼。商量來商量去,隻是怕人查戶籍,當下蕭齊編了個段子,孟慶嘰嘰咕咕背了一夜:“草民自幼孤苦,雙親見背的早。幸得遊方道人……喂,是遊方和尚還是遊方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