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節(1 / 2)

到底是少年心性。張衡心中曬笑,不須兩日,孟慶那黑漢必被拋在腦後。看看王世充,又在斜著眼偷瞧那行來的女子,忍不住暗罵一句,“哼”的一聲,端起茶盅道:“二位大人,孟參軍為國殺敵,力戰而沒。我等且舉杯,遙敬大人。”三人端茶起身,麵西肅容,各懷心事,將一杯或黃或綠的新茶灑落塵埃。蕭齊想起孟慶,不覺又流出淚來。

隻是這三杯新茶灑落,卻解不得孟慶饑渴。孟慶在草原之上,渾不知自己已成了死人,又被贈了男爵,又被封了左禦衛將軍的正三品高官,他也顧不得返回安定,顧不得安定的軍情如何了。此時,他與張素被捆在一個小帳篷裏不敢動彈,帳外守著兩個膀大腰圓,高鼻深目的漢子。身上的箭創早已盡數彌合,那河中的汙泥居然醫效不錯,腰背手臂若不是指頭粗的牛筋捆著,舞刀弄槍應當無礙。隻張素這丫頭不大好,兩個腳藏在鞋中看不見,兩個手卻皮開肉綻色彩斑斕,如許多作料混在一起,鮮紅的是手背手掌,豔黃慘綠的是流出的膿液。想是凍的麻木了,她也不來喊疼,左右是手腳不方便,有若廢人。令孟慶寬心的是,大將軍精神頭倒不錯,捆在帳中還在和孟慶說笑:“那個雪蓋烏雲,那些胡人怎地這般難看?鼻子倒象我爹養的鷂鷹一般,眼珠卻是灰的,當真難看。你雖黑的不成體統,還順眼幾分。”

孟慶啞然,隨著張素“嘿嘿”而樂,帳外的胡人他倒不覺得有甚麼奇異,畢竟千多年後這樣的人隨處可見。隻是這些人將自己兩人抓來,顯然並無什麼善意,也不知是犯了哪一出,人家深更半夜的尋上門去。這些人也不類突厥,乃是真正的白膚碧眼的西土人氏,相互交談之時舌頭打卷,聽來甚是熟悉,隻是不懂。

兩人在帳中捆了一日夜,孟慶擔心張素,不敢亂動。有一人進來嗚裏哇拉問了幾句,狀極凶猛,麵帶威脅,孟慶怕他對張素怎樣,連連點頭,滿臉媚笑,將千年後的異國言語也急了幾個詞出來。不過還是數目互瞪,其意不明。張素不知好歹,在一旁哈哈大笑。那人在帳中團團而轉,忽而將裸露在外的胸脯拍的山響。忽而手臂揮舞,擎於頭頂做尖角狀,嗥叫不止。轉了半日,終是無法,隻得撩起帳簾,飛奔出去。

孟慶鬆了口氣,這人看去雖然凶惡,好象隻是對著自己而來,於張素倒似無礙。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一時忘記了張素身份,教訓她道:“你不要笑,快將臉上塗些泥沙,少招惹這些蠻子。”張素聽了,倒不生氣,隻鼓起嘴道:“那豈不是較這幾個蠻人更醜?不塗。”孟慶又急又躁,心想說不得,人家見你生得好看,如要對你怎樣,老子隻好拚命了。暗暗活動一下胳膊,也能轉動,想是蠻人見他帶傷,捆得不怎麼上心。

兩手摸上繩頭,正想法子摸索著解那繩結,隻聽得外頭腳步聲響,一群人趟著草莖來了。孟慶趕緊停下動作,看皮簾掀開,一名女子當先走入帳來。

看到這人,孟慶的眼睛亮了一亮,張素卻“咦”的一聲,似是有些驚奇。孟慶去看張素,卻見她臉上紅暈四起,仍張著眼昴著頭在那女子身上亂瞧。這卻怨不得張素千金公主大將軍,那女子身上鬆鬆披著件皮氅,赤著雙足,內裏除了抹胸小衣,齊膝褻褲,隻得一襲薄紗,不僅遮不住柳腰藕臂,連腹間的肚臍也露了出來。加之金發碧眼,身長立玉,肌膚勝雪,胸前兩座峰巒挺拔突兀,當真撩人至極。

隻聽張素道:“你很美。”

這三字和“你很黑”那句也差不多,孟慶心中好笑,心想你便把她讚得如天仙一般也是枉然,她哪裏懂得中原話語?不料她蠻女“嗤”地一笑,道:“你也很美。”競是真真正正的中原話語,分毫不爽。語聲略帶沙啞,媚意十足。

孟慶一時料不到,頓時呆了。張素滿心雀躍,喜道:“你會說話,好極。”也不停頓,便對那蠻女出言:“鬆綁鬆綁,手臂上疼得緊。”那蠻女又是一笑,揮了揮手。身後上來一條大漢,立時便解了二人縛手的牛筋,退至一旁,厲聲道:“二個南蠻聽好,這是我女國國主,現下西突厥處羅可汗的可敦,吉佳施多那列娃。出言要恭謙有禮,不要冒犯,否則拔下你二人舌頭,宛出你二人眼睛……”話雖說得怪腔怪調,張素倒聽懂了,隨即伸了伸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