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慶不懂,瞥見那小孩轉身去掀布簾要逃,身形略頓,伸一隻腿,一下鉤倒了拎在手上。
帳中頓時安靜下來。三個侍女張目結舌,隨那小孩鑽過來的二女身子一軟攤在地上,列娃抱著錦被,緩緩立起。帳外火光搖曳,吼叫聲兵刃聲四起,隻一瞬,牛皮大帳便被刀劍撕裂,寒光閃耀,數百人團團圍定,後頭又有數十張長弓利箭,盡數朝向孟慶。
孟慶心中懊惱,捉這小子幹麼?列娃隻在幾步之外,隻須再有一躍,殺了那幾個侍女擒住她,還怕這千餘頭狗熊不恭恭敬敬將自己二人送去安定!此時手無利器身無鎧甲,又沒一點倚仗,大大不妙。轉頭去看張素,隻見她抱著胸站在身後,垂首不語,一頭長發披下來將臉也遮住了。
看張素如此,孟慶心中亦不好受,卻是無法可施。伸鼻在張素發前一嗅,道:“好臭。”回過頭來,忽地右手執刀左手提那小孩,俱都舉過頭頂,一聲長嗥,便要將那孩子擲出,大殺一場。
卻聽列娃喊道:“莫傷王子!放你二人南歸!”聲音急切,字字清晰。
孟慶一聲還未叫完,聽得這一句,立時腦中之氣、心中之氣、胸中、腹中之氣盡都泄了,怒吼化作咳嗽,道:“甚麼?”
“壯士莫傷了這……孩子,送你二人南歸。”列娃後悔不已,一時心急喊出“王子”兩個字來,隻是此時改口,卻已遲了。
四周極靜,便隻有風吹草莖發出聲響,數百條身高丈二肚大十圍的漢子各仗刀兵圍作數匝,卻都如石雕一般動靜俱無。孟慶瞧在眼內,忽地踏前一步,當麵那人唬得一個倒退,右臂登時戳在後麵一枝長槍上,鮮血直流。
“嘿嘿”,孟慶笑了幾聲,越發將小孩攥的緊了。心中隻想,老子就算能將這些人都殺了,傻丫頭也難逃一死;傻丫頭若死了,老子就算能回安定,也不得活,這下倒好,撿了兩條命呐……“嘿嘿”,又笑兩聲。
孟慶越笑,列娃愈是不安。
那小孩便是處羅的獨子都藍啟民,列娃的心中同孟慶心中所思一般,都藍啟民若有個閃失,這裏裏外外千餘人便都要陪葬,一個都不得活,就連千裏之外的女國隻怕也有極大的不妥。想到此節,再顧不到別的,穩住了聲氣,開言道:“列娃願以身代,送二位南歸,壯士不必難為黃口小兒。”
“好。你且過來。”孟慶一口答應。心中悻悻,隻想:還將老子當作南蠻傻子哪!
列娃行過去,仍是一條錦被裹著身子。到了孟慶跟前,卻不見他鬆手,微怒道:“南朝素重然諾,君子一諾千斤,壯士……”
孟慶不睬,湊到列娃眼前吩咐:“一輛大些的牛車,足夠七八日用的牛肉羊肉,還有酒水。叫這些兵都散了,隻留二十人並兩個侍女一名車夫……對了,還要一根牛筋……”
隻一柱香的工夫,一輛篷車便緩緩望南行去,車後跟著一小隊護衛。車裏,孟慶拿牛筋將列娃雙腳綁了,叫她摟著都藍啟民居中,自己與張素一邊一個坐好。
看看天光大亮,孟慶問張素:“昨夜睡的好麼?”
張素道:“甚好。”
又問:“手上好些了麼,拿的住刀罷?”
張素點頭。
孟慶便將匕首塞在張素手上:“交與你啦,大將軍切莫疏忽了,雪蓋烏雲且睡一會。”和衣躺倒,擠在列娃身側,喃喃道:“倒香得緊。”
張素大怒:“老子便臭麼?”一時間倒不確定,右手握刀,左手將頭發捋至鼻下嗅了一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