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在天井的圍欄邊,擺著一些小桌和沙發椅,像是一處咖啡座,隻有一兩個人在用餐,這裏倒是清靜。三個人落座, 服務生拿著菜單走過來詢問,林衛峰看看菜單,沒有幾樣可點的東西,價格卻昂貴驚人。既然來了,硬著頭皮也得吃呀,他征詢了一下父親的意見,給他點了一碗麥片粥,一個煮雞蛋,自己和茹彬各要了一杯奶,幾片麵包。服務生問雞蛋要幾分熟的,父親說要七分熟。一會兒,這些早點端上來了,那個“七分熟”的雞蛋一扒開皮,裏麵還是稀湯,都扒不成個。因這裏價格太貴,林衛峰也沒敢要太多東西,大家也就是吃了個“七分”飽,一結帳,170多元。父親非要看看菜單,看過後大為不滿,一碗麥片20元,一個半熟的雞蛋24元,這個雞蛋的價格在市場上可買8斤雞蛋,起碼60多個!他一路埋怨林衛峰太鋪張浪費,大手大腳。林衛峰說:“不是怕您餓著肚子回家嘛,您以為我們舍得這麼花錢?我們從來也沒到這裏吃過飯啊!”
回到海豐苑,林衛峰看父親的頭發長了,想給他理發。可深圳這裏的發廊都是一色的小姐服務,又是進口發水,又是按摩,據說許多還暗含著色情服務,價格也是貴得驚人, 父親如何去得?他買了一套理發工具,自己親自為父親理發。
林衛峰在上中學時,有一陣心血來潮想學理發,他和鄰居家與他年齡差不多大的小海都買了一套理發工具一起學。拿誰來第一個“開刀”呢? 自然是弟弟。小海也有個弟弟,與林衛峰的弟弟同歲,比林衛峰小海都小四、五歲.兩人各自用弟弟練手。林衛峰記得他找來凳子讓弟弟坐好,給他圍上件舊衣服,然後像模像樣地準備給他理發了。當時11歲的弟弟對哥哥的話從來絕對服從,可他還是狐疑地問:“你會理發嗎?”林衛峰說:“沒問題!”按住弟弟就下手,學著在理發館看到過的理發師的架勢,把理發推子在弟弟脖跟處開始“哢嚓哢嚓”幾下子推到上麵,然後瀟灑地把推子向後一甩,弟弟“嗷”一聲叫起來,原來推子還夾著他一撮頭發沒有剪斷呢!弟弟有點不願讓他剪了,可是,已經理了一推子,這就等於上了賊船,不剪也不行了,勉強理完,基本理成了個禿子。弟弟跑去拿鏡子一照,立時“哇”地哭起來。第二天早晨連上學都不好意思去了,林衛峰給他找了頂帽子戴著,好歹把他哄了去。以後弟弟再也不讓他給理發了,林衛峰這門手藝就沒學會。而小海給他弟弟第一次理的要成功一些,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的機會,小海就學會了理發。
雖然隻有20年前給弟弟理過一次發的經驗,畢竟不是完全沒幹過,再加倍地小心和努力, 茹彬在一旁還不停地給予指點:“這裏得修一修。”“那兒! 那兒!”“哎呀,小心!”
林衛峰說:“你就別說了,越幫越忙,我不能集中精力,反而會壞事。” 給父親理過發後, 看著還算過得去, 父親也挺滿意,林衛峰這才把他過去給弟弟理發那段故事講給父親聽,父親也笑起來。
晚上,林衛峰想到父親這一兩年已經行動很不方便,估計大概很長時間沒有洗澡了,就燒了熱水,要給父親洗一洗。
父親為難地說:“我自己已經洗不了啦。”
林衛峰說:“不要緊,我來給您洗。”他照顧父親脫去衣物,扶他進了洗手間,跨進澡盆,為他衝水,搓洗,打肥皂......又洗了頭。父親顯然很不習慣在早已長大成人的兒子麵前赤身露體,讓兒子為他做這些事,很覺不過意,但他自己的確是不能自理了。林衛峰幫他細細地洗完,又幫他換了內衣褲,給他修剪了腳指甲。
父親感歎地說:“唉,我從12歲起,就從沒有讓別人幫我洗過澡,60多年來,這還是第一次啊!”
一會又說:“你小時候,我還真的沒有給你洗過澡呢......”說著,已是話語嗚咽, 老淚縱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