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考慮我們,” 林漢舒氣呼呼地說:“該說的話就得說,要不然人家看咱們也太熊了!”
“怎麼能不考慮呢?你和王豔都是烈士館的職工,歸他管,今後你們怎麼辦?現在需要考慮的是,主要是出氣還是解決問題。”林衛峰說。
“氣也得出,問題也得解決。其實話說到了,氣也能出,問題也能解決,不一定出氣就不能解決問題呀!”林漢舒仍然堅持。
“好吧好吧,我早就想出氣了。隻要你們能想好,什麼話我都可以去說。我盡量往好裏說,如果他真的不懂事,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兄弟幾個爭爭講講一晚上,至晚方睡。林衛峰的房子很大,三個屋子,但沒什麼家具,床也隻有一張單人沙發床,幾間屋子都打了地鋪。讓舅舅睡床,兄弟幾個都睡在地上。
第二天,全家又到了烈士館。烈士館還是牛振桓帶著那幫人接待。坐下後,林衛峰又鄭重其事地把昨天那番話一一地說了一遍,然後說:“昨天我們已經說了一次,請各位領導考慮研究一下,今天不知各位領導考慮得怎麼樣了,我們來聽聽答複。”
牛振桓把身子往後一靠,說:“這幾個問題昨天你都提過,我不是都答複你們了麼?”
林衛峰說:“我們覺得昨天您不是正式答複。我父親做為烈士館十幾年的老館長,不幸車禍去世,我們沒給烈士館添一點麻煩,與肇事單位的一切問題都是我們自己去解決的,留給烈士館的都是一些小事情,而且都是很好辦的,烈士館自己都能說了算的。昨天您談過之後,我們沒有說什麼,那是希望您和各位領導有時間再考慮一下,商量商量,我覺得我們夠通情達理的了。我們不認為那一條是不能商量的,所以我們今天來聽答複,各位領導如果還沒來得及研究,那今天當場商量一下也是可以的嘛。”
牛振桓毫不退讓:“昨天我說的,也是我們集體研究定下來的,該考慮的都考慮了,我們覺得也就是這樣了。”
“你是說,就這樣決定了?”
“對。”
“這樣決定就不行!”林衛峰突然把聲音提高了八度。
“林衛峰同誌,你冷靜一點。”一旁坐著的一位女副館長鄭雲說了一句。
林衛峰猛地一下把手中吸了一半的香煙往地上一摔,從沙發上“呼”地站起來,“我冷靜什麼?我他媽的為什麼要冷靜?我們就是太冷靜了,讓你們把我們家都當傻子糊弄!我今天就好好跟你們說道說道!”他幾步走到屋子當中麵對牛振桓和烈士館的一幹人,手指著牛振桓的鼻子,怒吼道:“你們拍拍胸脯,看看你們長沒長人心,你們也會有老的時候,也會有遭三災六難的時候。要是你們被車撞死了,你們的家屬到單位來,就提這麼一點可憐的要求都被拒絕,你們會怎麼想?你們的良心都讓狗吃啦!”
一屋子人都傻楞楞地看著林衛峰,不作聲。林衛峰大步地在屋子裏來回走著,接著說:“我父親生前你們到底對他怎麼樣?咱們心中都有本帳。我本來不想說了,人都死了,把後事處理完,咱們從此不打交道,我再也不來烈士館,這地方讓人看著寒心!可是你們非逼著我說,就好像我要不狠狠罵你們一頓,你們就難受!那咱們今天就好好翻翻老帳,好好說道說道!牛館長,去年我帶我父親去深圳之前,我找過你,你什麼都談得好好的:路費單位負責,醫藥費都能解決。那時你們看我要把老頭子帶走,省了你們不少心,什麼都答應我。從去年到現在,一年多了,機票到現在還沒報,醫藥費還要等衛生廳批,人都死了,還要我們等到哪一天?父親是紅軍時期參加革命的,黨齡都50多年了,全省像他這樣資格的幹部還剩幾個?父親一輩子為黨工作忠心耿耿,從不為個人謀私利。他給多少人解決過房子,自己現在住的是什麼地方?他就是太老實了,太窩囊了,什麼人都敢欺負他。在座的各位你們聽著,牛振桓對我父親沒有感情,我可以理解,本來他們之間就沒什麼感情嘛。我父親老了,退休了,什麼用也沒有了,他理我父親幹什麼?可是你們,你們哪個沒在我父親手下幹過,誰是怎麼提拔起來的,父親給誰解決過什麼問題,我都清楚。天地良心,你們今天看我父親老了,死了,沒用了,是不是?告訴你們,你們內心永遠不會有安寧,除非你們連‘人’字兩撇都不夠!
“父親的腿早就不好了,想外出看病,跟你們要一次車,左尋思右盤算不好意思張嘴,張一回嘴你們又管過多少?多少次他因為擠公共汽車跌倒在車上被人扶回家?你們算是太便宜了,父親最後是被農行車撞死的,如果是他去看病,參加活動,因為你們沒有及時出車而出了事情,看你們怎麼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