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選房看鄰居(3 / 3)

“放你媽的屁,你就說搞七廿三好了。來了電話我就接,有本事,你自己單裝一部好了。那樣子和人家通話才方便哪。”郎芬芸氣的臉色發紫,眼眶一泡淚水直打轉,一抖一抖的。錢留生聽到這話一步衝出,又揚起右手——

“你打你打,以前你掐現在打。反正我身上給你凶手練靶子好了。”

“哇嗚”,錢留生猛地嘴裏感覺到有股腥味,顧不上放下高高揚起的右手,急忙跑到廚房,擰開自來水龍頭,嘴一張一口烏黑的濃痰從喉嚨口吐了出來。“你走你走,我不同你講,你這個害人精。我哥……”才說完“哥”字,眼眶一紅,淚水就下來了。郎芬芸一驚: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看到他淚水直流,又無聲音出來,心頭也慌了。哭出了聲倒好,無聲落淚才是真正的傷心透頂呢。心傷而泣至於瀝血呢。她不敢再說什麼了。錢留生顧不上擦,任憑那淚水流到腮幫,徑直走到大房間,腦海中一片空白。一會又冒出雪花飄飛,泥濘爛地中大哥送錢到校門口的鏡頭,每次回家過了寒暑假返校,大哥總是跟著,一直到車站,然後摸出布巾包裏把揉的發皺的幾張鈔票硬塞給他。自己血壓高,胃又不好,營養不良,身子骨早已乏力。一念及此,鼻子一酸,淚水又湧了出來。這郎芬芸又死鬧著離婚。錢留生仰天長歎,憤懣之情、苦痛之情、思念之情、慎潔緣了,三情一緣交織心頭翻滾不已。猶如沸騰的開水敞開了鍋蓋,在冬天的低溫裏熱冷不勻,爐灶又冒出點點火星,那開蓋鍋水就是不開。借助胸膛一股氣在筆記本上疾書道:

哥哥待我,重於泰山。此情未報,撒手西歸。

仕途變幻,家中崩潰。妻離情散,雙眠難回。

用袖管擦去淚水,意猶未盡,又續了幾句五字的:

小離連雲港,外度生涯抗。曆盡歲月痕,難再少兒郎。

人身波濤現,請住泉台旁。右腳跨日月,左腳踏閻王。

哥哥一路去,小弟緊隨鄉。

“鄉”字一完,筆一丟,就收拾起行李,將自己早先用的小挎包拿出來,零散幾件衣服一裝,拎起就出了門。郎芬芸又不敢問,也懶得問。看見他的臉色不好,隻好跟著。望到他從民綠路拐向薑誌雲家去才定下心。因為廠裏明天分房子,小昌初三到了關鍵時刻,中考在即,所以郎芬芸沒跟著去婆家。最遲一個星期啊,薑廠看了一眼一旁的郎芬芸叮囑錢留生道。錢留生捂著胸口,點點頭跟著當天夜裏廠裏派的小車回老家奔喪去了。

這一天的天氣是好,雲彩一片湛藍,停風歇浪,那枝葉花草紋絲不動。廠區的二環綠道經過綠化管理員安樂華七整八整,樣子還挺新鮮的。尤其是那草坪,中間一個半圓紫絳色的蔬菜花,周圍幾盆菊花,黃白相雜,月季紅開的也怪,那紅不純,帶點粉。又有幾株牡丹在搖曳,給人一種零亂的感覺。女貞呢才冒出新芽。唯獨一個五針鬆盆景,價值五千,造型還可以。連整個盆缸都埋在土裏,邊緣突出了一塊,有點鶴立雞群的味道。安樂華不是園林專業畢業,也就怪不得他了。這綠化也是美學的結晶品。像他這麼想當然的搭配,五顏六色是有了,要講到層次色彩襯托就難了。至於修剪,隻要沒事,老安就領著三個綠化工在草坪上梳理。那高羊毛的一邊,長到四寸一邊倒,他們就在上麵割一刀,是機器割的。一邊的馬蹄金呢不茂盛,土壤不肥沃,上麵也沒一根雜草。綠道兩旁新載的雪鬆、廣玉蘭才兩個月,已經返青,透出了生機。兩樹夾栽的菊花最可憐,卻顯眼得很。老安有他的小九九,原本盆景菊花會場上擺一擺就該丟了,棄之可惜,不如下土。他叫人在路旁載上幾棵,說是廢物利用,死了就做肥料。“落花無窮可做泥”,他記得好像是林黛玉說過的。這菊花點綴會場還可以,在路旁單看就顯得單調了。開出的白菊花象征著死人的莊嚴寂寞,又有點象征著純潔的愛情。總之誰愛咋想就咋想。老安有一點是好,不管他人怎麼說,勝似閑庭信步,君子風度是不錯。

今天天氣是好。除了沒風,那陽光出奇的柔和,不熱不躁,不慍不火。照拂在人的臉上,舒服極了。就像情人的手,細膩柔滑似的,輕輕的撫摸,人體細胞都激活了,血液流通加快了。在廠區食堂門口,張貼著十五張大白紙,整整齊齊排列著五百七十名職工的名單。夫妻兩人的姓名、工齡分數名次一目了然。又分兩類:九十平方以上的,七十戶,那是處級幹部;另外十套一百二十平方的,那是廠級幹部的。廠級的頭少就沒有張貼上牆,因為現在就七名,他們在辦公室自己選選,鑰匙都讓夫人拿走了。考慮到生產任務和流水作業的班次,廠裏集中一天時間選房。兩個小時一批,一批七十多人。處級的先選,現在這級別等級就是厲害。說好八點開始,然而才七點多一點,六十幾個處頭全到齊了。自覺性沒話說。出門請假需要雙重領導批準,廠裏歸幹部處危平批,家裏就是河東獅吼管,這選房關係到半輩子住的窩,誰敢馬虎?!

汪狄和段剛兩人排在五十四名後麵,汪狄看了一眼對管紋紋說:“我們就選東邊的吧,和段剛做鄰居,還大三個平方呢。”巴林玲聽到了趕緊過來望了眼段剛說:“我在你前麵三名選,你選哪個門洞?”段剛還沒有表態,蒙雙搶先說:“汪廠,你選東邊大三個平方幹啥?開家庭舞會啊。林玲我們就選西邊,中間門洞雨淋西曬不到它。”巴林玲笑著說:“是呀,汪廠你要那麼大幹麼子事?你就一個女兒,嫁了,老兩口打掃衛生都難。要麼招女婿進門。”管紋紋拉了一下汪狄,她到現在連房子的地理位置結構還鬧不清。這崗山泉小區由南為一,靠東一溜排是六棟,西邊一溜排八棟,中間一溜排五棟。一棟三十戶,騰出一塊空地,就是休閑廣場。與一般住宅區不同,這靠東邊六棟的第一個門洞是九十平方的,一樓是庫房,二樓到頂五家,每棟十戶。龍生九子,性格各異,何況十家呢。又是當頭的,平時關係如何密切程度怎麼樣,選房看得出來。段剛就想和巴林玲對門,汪狄作不了主,管紋紋呢,她想著錢留生家的郎芬芸。這馬路呈南北向,北通石陵市,南達飛機場,實屬交通要道。原先隻有四車道眼下已拓寬到了八車道。崗山超市就在對麵。她選哪呢?

“看完了?”段剛問道。

管紋紋笑道:“我們要層次,三層以下的。我們都四十開外了,還能爬幾年頂樓啊。神氣啥?”段剛不覺一愣,這語氣好像說他,他又沒得罪她,憑啥說他神氣?周圍的人都瞧著管紋紋。官林適巧過來,說道:“嘿,婦女主任作主,你家汪廠能爬得很呢,連爬幾級。我家的房我做主,三層就三層,我們也選三層。”“官處,你就是會說笑話,我家汪狄不就是一級麼,主任到廠長。”管紋紋笑得有點不自然說。官林說道:“你家汪狄可以,質量獎上個月發了麼?我家貞珍到了機械分廠那邊,還等著呢。”汪狄有點掛不住臉,管紋紋看到後邊的陳貞珍,馬上拉住她的手熱乎起來,說:“要是我們做鄰居多好。”陳貞珍看著官林笑道:“是呀,老官,我們兩家以後雙休日門一開八十分,小來來小刺激,就二十個圓子好了。”說的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

安全處的馬休安昨晚剛下飛機來家,正好趕上選房。他老馬工齡長——四十二年,前五名。所有房子為他敞開,就像皇帝選妃任他挑。聽見大家說小刺激,就說道:“這八十分叫什麼刺激,我這次在那邊開會才知道什麼叫刺激呢。”一聽有刺激的,大家圍攏上來催老馬快講。誰知道老馬掏出一包香煙,取出一根點著抽了起來。生產處的巴塵華看了就說道:“馬老頭,你擺什麼龍門陣啊,說麼就說。”保衛處的殷維大大咧咧說道:“老馬,玩什麼噱頭,再不講,你沒得機會講了。”勞資處的貝津問道:“大殷,你說老馬沒有機會是什麼意思?”殷維指著馬休安說:“他是九月份的生日,現在轉眼到二月了,還有七個月就要到退休辦公室作報告去了。還不說?”宣傳處的崔生彬人稱大崔的說:“我知道馬老頭要說什麼,不就是到了海那邊才知道身體要好麼。”

“舊了舊了,那是舊聞,沒的聽頭。”馬休安深吸了口煙吐了個圈說。段剛笑著催道:“大家都給你吊起了胃口,你就快說吧,什麼新刺激?”段剛望望管紋紋,心裏老是想著這神氣啥究竟是啥意思,疙瘩不解,肚裏不舒服。馬休安四下張望了下,說:“這可是新基本,大家聽了不可外傳。”

“那是那是。”大崔首先帶頭應允。看到眾人一一承諾在前,老馬頭才慢條斯理地說:“反正我就要退休了,說說無妨。工資基本不動,老婆基本不用……”“知道了,知道了。早傳了。”大崔打斷老馬的話頭說道:“吸煙基本靠送,喝酒基本靠供。”大家一聽,都沒有笑,一個個沉默不語。說誰哪,說自己哪。看看時間快近八點,大家還是看不到滿遊辛,有點急了。

選房分兩個選區:外區食堂門口一排桌子攔著,所有房源一式兩份,外貼一張,裏區一張。進食堂一批五家十個人。進了裏區快的分把鍾,在外看中的,進到裏區在那圖示上打個勾,登記表上簽個字就完了。

這選房真的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