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分廠郝大正廠長不在，陳貞珍書記接待了他們。錢留生說：“陳書記，你喊一下生產科吧，我們要議一下績效承包調整的事。”陳貞珍撥了個內部電話3148，一會賈路來了。賈路三十歲不到，他是成人大專校畢業的，人挺厚道，是郝大正的得力助手。他愛人在稅票生產那邊，陳貞勤保得媒。媒人有時也是當官的橋梁，結婚才三年，薑誌雲提他當了科長。機械分廠與硬幣分廠的生產環境不同，稱呼也純。頭的前麵有個“大”，像郝大正這邊職工大都喊他“大郝，”小一點的冠以“小，”顯得親切一點。究竟是喊官銜去個長字好，還是加個昵稱好，可能還是要看實質的內涵。大郝有五十二三歲了，機械製造熟門熟路，幹了十三年鉗工，有名的“一把鉗”。錢留生看到賈路笑道：“小賈，我到企管處，正兒八經我們還是第一次打交道，你要多支持。”
賈路“嗬嗬”笑道：“好說，你們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大家都是為了工廠建設。大郝走前關照了，要我們配合。”田雲問：“大郝是去意大利的吧？”
“不是，先去德國了解大加工中心，然後再到意大利和瑞士。進行性價比。公司批了三百萬美元，六百萬人民幣，機械製造不裝備一流的設備出不了精品。不是說‘欲其功於事，必先利其器’麼。”
“大郝這一走，沒的半個月回不來吧？”田雲又問。他在這邊當了七八年的書記，一次都沒有出過國門，唯一去了趟深圳，還忙碌了半天，還要辦邊防入境證，還要體檢，折騰個半死就呆一天；心中有點遺憾。
陳貞珍說：“公司也去了個管設備的大林，還有個翻譯，估摸二十多天吧。下半年還要去驗貨呢。”明敏問：“這大加工中心都配有哪些設備呀？”賈路打開隨身帶得筆記本說：“主要是一些製造特殊設備用的，像印鈔壓印機就需要它們。價格貴一點，立式外圓磨床一百二十五萬美元呢，萬能銑磨床也貴，但是工藝是好，精度相當高。下半年還準備要滾筒磨齒磨床的磨齒機呢。”
“那檢驗檢測手段也要跟得上呀？”明敏接觸過機械專業，問道。
“有啊，小敏你沒有聽郎芬春說嗎？我們計算機中心采用了PDM軟件呢，對數據過程的資源實行集成化管理了。我們進口的三座標測量儀，那可是高精度專用檢測設備，數據全由計算機處理，所以今後我們製造的印鈔壓印機器肯定會走出國門的，至少也是東南亞。”
明敏一笑說道：“芬春沒有說這些。那賈科，根據你們現在的機械製造提高了設備能力，生產任務怕是沒問題，效益有所變動應該正常吧？”
賈路朝陳貞珍看，錢留生忙接過明敏話頭往下說：“陳書記小賈，大郝不在，你們也可以拿個意見。今年創優你們是知道的，包括了生產能力也要創優。關鍵是生產成本費用這一塊，利潤率要達到百分之二十八，往年你們這個指標是虛的。而且你們的生產工時加班工時超過了計劃工時的兩倍，這恐怕不正常吧？”
“瞎講，”賈路反駁說：“那個利潤百分比？我們分廠又不是單獨核算單位，怎麼說它是虛的呢？”
田雲解釋說：“小賈，我在這裏幹過多年了，比你清楚。機械製造按照行領導要求，其收入要爭取達到全廠的百分之四十五呢，現在才是一小半不到點，主要靠那硬幣生產，就那麼幾個數能養活全廠職工？”賈路不吭聲。錢留生又說：“這第二個指標就是設備開動率要大於百分之九十五，往年……”
“又是往年，”陳貞珍眉毛一豎截斷錢留生話頭說道：“你們今天是來挑刺的麼？往年往年的，往年我不清楚。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們這裏可是行業裏的獨塊牌子，生產專用設備的基地哦，你們別忘了。我們分廠四百多職工正在學習行業理念呢，精神飽滿，任務飽滿。別雞蛋裏挑骨頭，我們是多年的紅旗單位，誰砸都不行！”
“小陳你這是什麼態度？”錢留生脖子也擰了一下：“行業理念那是精神文明建設，是為物質文明建設服務的，全廠職工都要有的。並不是有了理念就不要經濟效益，就不談成本？！難道你們這個基地就要特殊化一點？”
明敏說：“錢處說得對，光會背理念，曉得忠誠印製不行的，關鍵是追求第一的那個行動。”
“廢話，我們怎麼沒有行動？”陳貞珍剛才被錢留生喊小陳不免有點掉價，看到明敏急忙抓住話頭：“我們的行動最近特別多，你年紀輕輕就老三老四的，要不是你有個……不說那個。”這幾句話說得明敏臉色緋紅。田雲看不過去說：“陳書記你剛從硬幣分廠過來，這屁股倒扭得快得很。你又了解了多少機械生產？怎麼能說明敏老三老四？他懂得可比你多得多。”陳貞珍指著田雲說：“你既然是從這裏出去的，當然知道這裏邊的過門關節。你怎麼不懂啦？在我們這裏不能光算經濟帳，主要是社會效益。不能單用指標卡我們。”
“對對，”賈路這才有了理論根據：“我們這裏是特殊，主要是產品特殊，像九二型印鈔機，九八型機，150硬幣機，都是小批量生產，技術又先進。周期長，工藝設計要求高，瞄準的是國際水平。按照你們說得指標，我們當然就得加班連軸轉，工時多一點是正常的。”
錢留生正言說：“我得告訴你們，公司對機械工時定額已經要求我們進行重新測算修訂了。”陳貞珍看了一眼田雲說：“這個問題，你們是不是問問薑廠，或者等大郝回來，我們做不了主。我們隻管標準製度建設，你企管處布置的六十多個工作標準修訂的差不多了。不過最好給點說法。他們都是完成了生產任務加班幹的。”賈路建議說：“按章辦事，寫一個標準三十塊錢，你們就給三千吧。”
“胡思亂想哦，鑽了錢眼嘍。剛才還說學習行業理念的，頭一轉就要錢？”錢留生突地打住說：“小陳你回去同薑廠多說說，讓他多撥一點管理費下來我們分多點給你們。”陳貞珍說：“一碼歸一碼，敲鑼賣糖各管各行。你去請示怎麼要我說呢？再說又不是我們要加班費的，我們講究的是敬業奉獻精神。可是底下職工幹活多勞多得，加班就得多給麼。另外，精神與物質是分不開的，談對象那叫化子浪漫的起來麼？該給的不給也不對。”
下來討論績效承包方案的，現在扯皮到了寫標準要錢上，田雲心頭有點著急，但又不得發作，隻得說：“陳書記不知道吧，你們這邊還有點小金庫……”
“別瞎說，我們分廠不設小金庫。”陳貞珍臉一繃迅速糾正道。急性子的田雲依舊慢條斯理說：“好了，我們不說小金庫這個詞，就說一個數字，去年你們分廠的經濟指標考核法……”陳貞珍站了起來打斷田雲的話頭說：“你慢說，我打個電話去，田處你們接著說，小賈你記下來。”
錢留生看到田雲說小金庫給陳貞珍岔開了，又問道：“小賈，你們去年多少機械加工總工時你知道嗎？”“知道，我們定額太高，都完成不了。”明敏又想插嘴說，看到錢留生的示意就沉住氣。
“你們定額工時才十六萬出點頭，全年卻完成了五十五萬，你算一算超了多少？這超產工時的錢你們拿得多舒服。”錢留生一針見血說到了點子上。賈路說：“你看，錢處田處，明敏，你們說得這個情況我不知道。我隻管工人加班辛苦，再說你們也不能按時間來算工時。按產品，這個產品你定五個工時，工人技術水平高，一天幹了四五個產品，工時當然就高。這積極性就是要鼓勵。”
“算毬吧，”田雲剛想駁斥，就聽的電話鈴響。賈路拎起來一聽遞給錢留生，原來是薑廠打來的，口氣裏好像有點不愉快，嗓門挺大的，連田雲明敏賈路以及進門的陳貞珍都聽到了：“創優不是去創機械製造的優，指標我清楚，回來問我吧，不要把方向搞偏了。”一席話說得錢留生心一沉剛想解釋，電話掛了。錢留生對著陳貞珍說：“績效承包就按照去年的吧，你們同大郝說一聲。陳書記你們趕緊搭個創優班子搞個計劃來。”
賈路問道：“這班子人員和工作職能都有哪些？”明敏說：“班子成員主要包括質量安全檢驗技術計算機宣傳等人員，下麵再成立五個小組與總廠對應。”錢留生補充道：“對應倒不必，可以機動可以兼管，分廠不像總廠頭緒那麼多的。”
“哪五個小組？”陳貞珍又問道。
“五個小組就是專業基礎兩個組，分別包含財務技術管理和質量物資設備供應保衛安全，還有三個小組就是形象建設、目視小組與人力資源小組，有勞動培訓精神文明建設，工會團委紀律檢查，這指的是黨紀，職工出勤紀律檢查在勞資那一塊。”
賈路說：“陳書記，我都記下來了，大郝臨走已經開了廠務會，創優工作由陳書記主管，所以今後你們創優的事就找對口領導。”錢留生看到田雲一臉惘然，又問了一下庫房的事，因為二級庫房要一律撤掉。